甚至您的丈夫手里…我不愿意…”
她站起来还在犹豫并重复说:“不,这太难了,这太残酷了。我觉得您就像叫我去烧掉我们俩的心。”
他恳求,脸痛苦得变了形。
看到他这样受罪,她退让了,朝那件家具走过去。打开了抽屉,她看到里面齐沿堆满厚厚的信,一堆上面摞着一堆。她认出了在所有信封上都有她经常写的那两行地址。她记得它们,这两行——一行是男人的名字,一行是路的名字——就和记得她自己的名字一样,就和人们能记得代表他生命中一切希望和幸福的那几个字一样。她看着这,这些小小的方东西装的是一切她所能描述的爱情,一切能从她心窝里掏出来,为了给他而使上一点儿蓝墨水寄托到白纸上的爱情。
他设法在枕头上转过头来看她,于是他又说了一次:“快把它们烧了。”
于是她从中拿出了两束,在手中抓住了一会儿。这事使她感到沉重痛心;在里面有那么多的各式各样事情,有的生机勃勃,有的已成陈迹,它们曾那么甜蜜、真挚、理想,现在都成往事。这是她的灵魂,她的心的心,在那儿保存着她爱情生涯的精华;于是她想起来,曾为了爱情抱着何等谵妄胡乱勾画过某些女人,又曾抱着何等的激奋和对生活的酩酊,向谁人倾倒还将他赞颂。
奥利维埃重又说:“烧了,烧了它们,安妮。”
双手用同样的姿势,她将两扎信件扔进了壁炉里。信落到柴火上时散落开来。接着她又从书桌里再抓了些扔到上面,接着又抓,动作迅速,很快的一上一下,好快快地干完这件可怕的工作。
等到壁炉满了,抽屉空了,她站着不动,等着看几乎被压熄了的火焰沿着这小山般的信封周沿爬上来。它们首先从边缘进袭,啮掉四角,在纸的毛齿上蔓延,熄灭了又着起来,变得旺起来。这只是顷刻之间的事,在白色的锥体周围是一圈腰带似的明亮火焰,让房间里充满了光明。光照着这个站立的女人和躺着的男人,这是他们的爱情在燃烧,这是他们正在变成灰烬的爱情。
伯爵夫人转过身来,在这堆熊熊火焰的阵阵闪光下,她看到了她的朋友神色不安地斜着身子在床边上。
他问道:“全在那儿了?”
“是,全部。”
在转身回到他身边时,她对这场毁灭投去了最后的一瞥。在这个扭动变黑,半成灰烬的纸堆上,他看到了几滴鲜红的东西在流淌。真像是几滴血。一封信像一个伤口,它们竟像是从信的心里淌出来的,它们慢慢朝着火焰流过去,留下了一条紫色的痕迹。
伯爵夫人的心灵受了超自然的恐惧冲击。她朝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暗杀;而后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她明白了刚才看到的只是火漆的封印熔化了。
这时,她转过身对着这个伤号,轻轻地抬起他的头,小心地把它重安置到枕头中央。可是他动来动去,越来越痛。他现在气息奄奄,痛苦得脸都变了样,他像已经不知道她在这里。
她等待他能平静一点,他能抬起他那坚定固执的视线,能对她再说一句话。
最后她问道:“您很难受吗?”
他不回答。
她朝他弯过腰去,将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上勉强他来看看。他真张开了眼睛,但这是昏乱的眼睛,发狂了的眼睛。
她吓坏了,反复说:“您痛吗?…奥利维埃!回答我!您要我叫…?您努一把力,给我说句话!…”
她相信听到他在口齿不清地说:“领她来…您给我为这发过誓…”
接着他在毯子下面转动,身体扭曲,脸上痉挛成了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