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吗,何必花费这么多文字来确定『自由』。生命仍不自由吗,否则『书写自由』怎会成为生之唯一完整的自由。”由于书写自由,由于生活方式,舞鹤堪称恶名昭彰矣。他照旧不与文坛往来,任凭恶汉之名传播。但我们说,到得归来是余生。既是余生,又有什么可损失的呢?
诚如舞鹤《余生》一再强调的,他的碑失去了史诗的、英雄的意义,充其量是“余生”纪念碑。舞鹤的写作实验性强烈,未必篇篇都能成功。我却仍然要说,他面对台湾及他自己所显现的诚实与谦卑,他处理题材与形式的兼容并蓄、百无禁忌,最为令人动容。论二十一世纪台湾文学,必须以舞鹤始。
──王德威
向来与人为善的王德威,学术圈内人人头上一片天却都打心底叹佩最耐烦、耐操的王德威,好教养范儿的王德威,居然如此跋扈的点题舞鹤。
王德威一直被看成夏志清的接续者。半世纪前夏志清那本《中国现代小说史》,为英语世界研究现代中国文学开了先河,至今仍没有可与之并比的另外一部小说史出现。夏志清的功夫是,当年耶鲁很少中国现代小说藏书,而哥伦比亚大学多,夏志清每月去哥大一次,就所能读到的作家作品,一本一本,从头到尾(没错,不是摘读不是跳读更不是只读二手传播的)仔细读完。夏志清自许《中国现代小说史》有个好处,里面每一位作者都不一样,他率直谓此书:“是有个人观点的第一本。”王德威继承了读原典这门功夫,每一本小说,从头读到完。他且读得多,读得广。王德威在学院,我觉得他好处难得是,几次不多的谈话中,每看见他对自己身处学院的状态忍不住会露出笑泡泡。我从未忘记他讲此话时的语气:“夏先生的英文好,有personality,我们的没有。”
所以王德威如此个人观点的说出“论二十一世纪台湾文学,必须以舞鹤始”,非同小可,我们得走进去考察,真的假的?
首先,文学。
噢我的当下和当代,文学二字,几乎我们得像是《犯罪现场》(CSI:NewYork)影集里边亮出身分边冲入淫窟毒窝的纽约警局把我们饱受残虐的爱人抢救出来,洗净她,疗愈她,加倍护惜她。文学定义肯定是要再确认,以一连串不字为开头的削去法把爱人从污伤里清除出来。她不是脸书,不是推特,不是噗狼,不是部落格,不是微博,不是网路文学,不是…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啊我的爱人,世上最最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
这样的我一再要确认手艺伦理并跟小学老师一样为语词再三定义时,这表示,手艺伦理已经在消逝而去。我们学国语算数,初高中习国文,大学有通识课大一国文,这是常识通才基本配备,但我的当代,国文将变成一门专才,一宗独活,一件编织,一家打银工坊了。
经常我被问,写小说和写剧本有何不同,夏天在北京的国家图书馆讲〈我对文学的黄金誓言〉,面对大陆读者我换了个说法,写剧本(写一切实用的)我用横写无妨,写小说不行,一定而且只能,直写。
横写,写有用的。直写,写无用的。舞鹤斯人,独自提出“小说之韵”,我们听过韵文与非韵文之别,小说也有韵?有得很噢,不直写我就不会写了(手艺伦理可恶的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