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俗训

率xing而行谓之dao，得其天xing谓之德。xing失然后贵仁，dao失然后贵义。是故仁 义立而dao德迁矣，礼乐饰则纯朴散矣，是非形则百姓眩矣，珠玉尊则天下争矣。 凡此四者，衰世之造也，末世之用也。

夫礼者，所以别尊卑，异贵贱；义者，所以合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 友之际也。今世之为礼者，恭敬而忮；为义者，布施而德。君臣以相非，骨rou以 生怨，则失礼义之本也。故构而多责。夫水积则生相食之鱼，圭积则生自rou之兽， 礼义饰则生伪匿之本。夫chui灰而yu无眯，涉水而yu无濡，不可得也。古者，民童 蒙不知东西，貌不羡乎情，而言不溢乎行。其衣致nuan而无文，其兵戈铢而无刃， 其歌乐而无转，其哭哀而无声。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无所施其美，亦不求得。 亲戚不相毁誉，朋友不相怨德。及至礼义之生，货财之贵，而诈伪萌兴，非誉相 纷，怨德并行。于是乃有曾参、孝己之美，而生盗跖、庄乔之邪。故有大路龙 旌，羽盖垂迹结驷连骑，则必有穿窬拊楗，抽箕逾备之jian；有诡文繁绣，弱纟 易罗纨，必有菅ハ此酰短褐不完者。故高下之相倾也，短修之相形也，亦明 矣。夫虾蟆为鹑，水虿为？１９？２0，皆生非其类，唯圣人知其化。夫胡人见？ 不知其可以为布也；越人见毳，不知其可以为旃也。故不通于物者，难与言化。 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见。太公问周公曰：“何以治鲁？”周公曰：“尊尊 亲亲。”太公曰：“鲁从此弱矣。”周公问太公曰：“何以治齐？”太公曰：“ 举贤而上功。”周公曰：“后世必有劫杀之君。”其后，齐日以大，至于霸，二 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鲁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故《易》曰：“履霜，坚冰至。 ”圣人之见终始微言。故糟丘生乎象著，炮烙生乎热斗。子路扌登溺而受牛谢。 孔子曰：“鲁国必好救人于患。”子赣赎人，而不受金于府，孔子曰：“鲁国不 复赎人矣。”子路受而劝德，子赣让而止善。孔子之明，以小知大，以近知远， 通于论者也。

由此观之，廉有所在，而不可公行也。故行齐于俗，可随也；事周于能，易 为也。矜伪以惑世，伉行以违众，圣人不以为民俗。广厦阔屋，连闼通房，人之 所安也；鸟入之而忧。高山险阻，shen林丛薄，虎豹之所乐也；人入之而畏。川谷 通原，积水重泉，鼋鼍之所便也；人入之而死。咸池、承云，九韶、六英，人之 所乐也；鸟兽闻之而惊。shen溪峭岸，峻木寻枝，猿抑所乐也；人上之而栗。形 殊xing诡，所以为乐者，乃所以为哀；所以为安者，乃所以为危也。乃至天地之所 覆载，日月之所昭讠忌，使各便其xing，安其居，chu1其宜，为其能。故愚者有所修， 智者有所不足。zhu不可以摘齿，筐不可以持屋，ma不可以服重，牛不可以追速， 铅不可以为刀，铜不可以为弩，铁不可以为舟，木不可以为釜。各用之于其所适， 施之于其所宜，即万物一齐，而无由相过。夫明镜便于照形，其于以函食，不如 箪；牺牛粹mao，宜于庙牲，其于以致雨，不若黑蜢濉

由此观之，物无贵贱。因其所贵而贵之，物无不贵也；因其所贱而贱之，物 无不贱也。夫玉璞不厌厚，角<角乔>不厌薄，漆不厌黑，粉不厌白。此四者相反 也，所急则均，其用一也。今之裘与蓑，孰急？见雨则裘不用，升堂则蓑不御， 此代为常者也。譬若舟、车、堋⑺痢⑶盥，故有所宜也。故老子曰“不上贤” 者，言不致鱼于木，沉鸟于渊。故尧之治天下也，舜为司徒，契为司ma，禹为司 空，后稷为大田师，奚仲为工。其导万民也，水chu1者渔，山chu1者木，谷chu1者牧， 陆chu1者农。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泽皋织网，陵阪耕田， 得以所有易所无，以所工易所拙。是故离叛者寡，而听从者众。譬若播棋wan于地， 员者走泽，方者chu1高，各从其所安，夫有何上下焉？若风之遇箫，忽然感之，各 以清浊应矣。夫猿业妹木，不舍而xue，犭亘犭各得龃狗溃弗去而缘。物莫避 其所利，而就其所害。是故邻国相望，ji狗之音相闻，而足迹不接诸侯之境，车 轨不结千里之外者，皆各得其所安。

故luan国若盛，治国若虚，亡国若不足，存国若有余。虚者，非无人也，皆守 其职也；盛者，非多人也，皆徼于末也；有余者，非多财也，yu节事寡也；不足 者，非无货也，民躁而费多也。故先王之法籍，非所作也，其所因也。其禁诛， 非所为也，其所守也。凡以物治物者不以物，以睦；治睦者不以睦，以人；治人 者不以人，以君；治君者不以君，以yu；治yu者不以yu，以xing；治xing者不于xing， 以德；治德者不以德，以dao。原人之xing，芜懿坏们迕髡lu物或龉之也。羌、 氐、翟，婴儿生皆同声，及其chang也，虽重象狄是，不能通其言，教俗殊也。 今三月婴儿，生而徙国，则不能知其故俗。由此观之，衣服礼俗者，非人之xing也， 所受于外也。

夫竹之xing浮，残以为牒，束而投之水则沉，失其ti也；金之xing沉，托之于舟 上则浮，势有所支也。夫素之质白，染之以涅则黑；缣之xing黄，染之以丹则赤。 人之xing无邪，久湛于俗则易，易而忘本，合于若xing。故日月yu明，浮云盖之，河 水yu清，沙石氵岁之。人xingyu平，嗜yu害之，惟圣人能遗物而反己。夫乘舟而惑 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寤矣。夫xing，亦人之斗极也。有以自见也，则不失物之 情；无以自见，则动而惑营。譬若陇西之游，愈躁愈沉。孔子谓颜回曰：“吾服 汝也忘，而汝服于我也亦忘。虽然，汝虽忘乎吾，犹有不忘者存。”孔子知其本 也。夫纵yu而失xing，动未尝正也，以治shen则危，以治国则luan，以入军则破。是故 不闻dao者，无以反xing。故古之圣王，能得诸己，故令行禁止，名传后世，德施四 海。是故凡将举事，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若玺之抑埴，正与之 正，倾与之倾。故尧之举舜也，决之于目；桓公之取甯戚也，断之于耳而已矣。 为是释术数而任耳目，其luan必甚矣。

夫耳目之可以断也，反情xing也；听失于诽誉，而目yin于采色，而yu得事正， 则难矣。夫载哀者闻歌声而泣，载乐者见哭者而笑。哀可乐者，笑可哀者，载使 然也。是故贵虚。故水激则波兴，气luan则智昏；智昏不可以为政，波水不可以为 平。故圣王执一而勿失，万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服矣。夫一者至贵，无适于天 下，圣人托于无适，故民命系矣。为仁者必以哀乐论之，为义者必以取予明之。 目所见不过十里，而yu遍照海内之民，哀乐弗能给也。无天下之委财，而yu遍瞻 万民，利不能足也。且喜怒哀乐，有感而自然者也。故哭之发于口，涕之出于目， 此皆愤于中而形于外者也。譬若水之下liu，烟之上寻也。夫有孰推之者！故强哭 者虽病不哀。强亲者虽笑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