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十一

吐蕃上

吐蕃本西羌属，盖百有五十zhong，散chu1河、湟、江、岷间，有发羌、唐旄等，然 未始与中国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鹘提bo悉野，健武多智，稍并诸羌，据其地。蕃、 发声近，故其子孙曰吐蕃，而姓bo窣野。或曰南凉秃发利鹿孤之后。二子，曰樊尼， 曰傉檀。傉檀嗣，为乞佛炽盘所灭。樊尼挈残bu臣沮渠蒙逊，以为临松太守。蒙逊 灭，樊尼率兵西济河，逾积石，遂抚有群羌云。

其俗谓强雄曰赞，丈夫曰普，故号君chang曰赞普，赞普妻曰末蒙。其官有大相曰 论茝，副相曰论茝扈莽，各一人，亦号大论、小论；都护一人，曰悉编掣逋；又有 内大相曰曩论掣逋，亦曰论莽热，副相曰曩论觅零逋，小相曰曩论充，各一人；又 有整事大相曰喻寒波掣逋，副整事曰喻寒觅零逋，小整事曰喻寒波充：皆任国事， 总号曰尚论掣逋突瞿。地直京师西八千里，距鄯善五百里，胜兵数十万。国多霆、 电、风、雹，积雪，盛夏如中国春时，山谷常冰。地有寒疠，中人辄痞促而不害。 其赞普居跋布川，或逻娑川，有城郭庐舍不肯chu1，联毳帐以居，号大拂庐，容数百 人。其卫候严，而牙甚隘。bu人chu1小拂庐，多老寿至百余岁者。衣率氈韦，以赭涂 面为好。妇人辫发而萦之。其qi屈木而韦底，或氈为般，凝面为碗，实羹酪并食之， 手捧酒浆以饮。其官之章饰，最上瑟瑟，金次之，金涂银又次之，银次之，最下至 铜止，差大小，缀臂前以辨贵贱。屋皆平上，高至数丈。其稼有小麦、青稞麦、荞 麦、〓豆。其兽，牦牛、名ma、犬、羊、彘，天鼠之pi可为裘，独峰驼日驰千里。 其宝，金、银、锡、铜。其死，葬为冢，塈涂之。其吏治，无文字，结绳齿木为约。 其刑，虽小罪必抉目，或刖、劓，以pi为鞭抶之，从喜怒，无常算。其狱，窟地shen 数丈，内囚于中，二三岁乃出。其宴大宾客，必驱耗牛，使客自she1，乃敢馈。其俗， 重鬼右巫，事t原羝为大神。喜浮屠法，习呪诅，国之政事，必以桑门参决。多佩 弓刀。饮酒不得及luan。妇人无及政。贵壮贱弱，母拜子，子倨父，出入前少而后老。 重兵死，以累世战没为甲门，败懦者垂狐尾于首示辱，不得列于人。拜必手据地为 犬号，再揖shen止。居父母丧，断发、黛面、墨衣，既葬而吉。其举兵，以七寸金箭 为契。百里一驿，有急兵，驿人臆前加银鹘，甚急，鹘益多。告寇举烽。其畜牧， 逐水草无常所。其铠胃jing1良，衣之周shen，窍两目，劲弓利刃不能甚伤。其兵法严， 而师无馈粮，以卤获为资。每战，前队尽死，后队乃进。其四时，以麦熟为岁首。 其戏，棋、六博。其乐，chui螺、击鼓。其君臣自为友，五六人曰共命。君死，皆自 杀以殉，所服玩乘ma皆瘗，起大屋冢颠，树众木为祠所。赞普与其臣岁一小盟，用 羊、犬、猴为牲；三岁一大盟，夜肴诸坛，用人、ma、牛、闾为牲。凡牲必折足裂 chang陈于前，使巫告神曰：“渝盟者有如牲。”

其后有君chang曰瘕悉董mo，董mo生佗土度，佗土生揭利失若，揭利生bo弄若，bo 弄生讵素若，讵素生论赞索，论赞生弃宗弄赞，亦名弃苏农，亦号弗夜氏。其为人 慷慨才雄，常驱野ma、〓牛，驰刺之以为乐，西域诸国共臣之。

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谷 浑并得尚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我厚，几得 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有以间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 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yin，尽取其赀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勒兵二十万 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谓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shen入。”都 督韩威轻出觇贼，反为所败，属羌大扰，皆叛以应贼。乃诏吏bu尚书侯君集为行军 大总guan，出当弥dao，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出白兰dao，右武卫大将军牛进达出阔水 dao，右领军将军刘兰出洮河dao，并为行军总guan，率步骑五万进讨。进达自松州夜鏖 其营，斩首千级。

初东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至是弄赞始惧，引 而去，以使者来谢罪，固请昏，许之。遣大论薛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它宝称是， 以为聘。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诏江夏王dao宗持节护送，筑馆河源王之国。弄赞 率兵次柏海亲迎，见dao宗，执婿礼恭甚，见中国服饰之美，缩缩愧沮。归国，自以 其先未有昏帝女者，乃为公主筑一城以夸后世，遂立gong室以居。公主恶国人赭面， 弄赞下令国中禁之。自褫氈罽，袭纨绡，为华风。遣诸豪子弟入国学，习《诗》、 《书》。又请儒者典书疏。

帝伐辽还，使禄东赞上书曰：“陛下平定四方，日月所照，并臣治之。高丽恃 远，弗率于礼，天子自将度辽，隳城陷阵，指日凯旋，虽雁飞于天，无是之速。夫 鹅犹雁也，臣谨冶黄金为鹅以献。”其高七尺，中实酒三斛。二十二年，右卫率府 chang史王玄策使西域，为中天竺所钞，弄赞发jing1兵从玄策讨破之，来献俘。

高宗即位，擢驸ma都尉、西海郡王。弄赞以书诒chang孙无忌曰：“天子初即位， 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并献金琲十五zhong以荐昭陵。进封賨王，赐饷蕃 渥。又请蚕zhong、酒人与碾硙等诸工，诏许。永徽初，死，遣使者吊祠。无子，立其 孙，幼不事，故禄东赞相其国。

显庆三年，献金盎、金颇罗等，复请昏。未几，吐谷浑内附，禄东赞怨忿，率 锐兵击之，而吐谷浑大臣素和贵奔吐蕃，槊以虚实，故吐蕃能破其国。慕容诺曷钵 与弘化公主引残落走凉州，诏凉州都督郑仁泰为青海dao行军大总guan，率将军独孤卿 云等屯凉、鄯，左武候大将军苏定方为安集大使，为诸将节度，以定其luan。吐蕃使 论仲琮入朝，表吐谷浑罪，帝遣使者谯让，乃使来请与吐谷浑平憾，求赤水地牧ma， 不许。会禄东赞死。

东赞不知书而xing明毅，用兵有节制，吐蕃倚之，遂为强国。始入朝，占对合旨， 太宗擢拜右卫大将军，以琅邪公主外孙妻之。禄东赞自言：“先臣为聘妇，不敢奉 诏。且赞普未谒公主，陪臣敢辞！”帝异其言，然yu怀以恩，不听也。有子曰钦陵、 曰赞婆、曰悉多于、曰bo论。禄东赞死，而兄弟并当国。自是岁入边，尽破有诸羌 羁縻十二州。

总章中，议徙吐谷浑bu于凉州旁南山。帝刈吐蕃之入，召宰相姜恪阎立本、将 军契苾何力等议先击吐蕃。立本曰：“民饥未可以师。”何力曰：“吐蕃介在西极， 臣恐师到，兽窜山伏，捕讨无所得，至春复侵吐谷浑。臣请勿救，使疑吾力困而骄 之，一举可灭也。”恪曰：“不然，吐谷浑方衰，吐蕃负胜，以衰气拒胜兵，战必 不亢，不救则灭。臣谓王师亟助之，使国幸存，后且徐图可也。”议不决，亦不克 徙。

咸亨元年，入残羁縻十八州，率于阗取gui兹拨换城，于是安西四镇并废。诏右 威卫大将军薛仁贵为逻娑dao行军大总guan，左卫员外大将军阿史那dao真、左卫将军郭 待封自副，出讨吐蕃，并护吐谷浑还国。师凡十余万，至大非川，为钦陵所拒，王 师败绩，遂灭吐谷浑而尽有其地。诏司戎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姜恪为凉州dao行军 大总guan出讨，会恪卒，班师。

吐蕃遣大臣仲琮入朝。仲琮少游太学，颇知书。帝召见问曰：“赞普孰与其祖 贤？”对曰：“勇果善断不逮也，然勤以治国，下无敢欺，令主也。且吐蕃居寒lou 之野，物产寡薄，乌海之yin，盛夏积雪，暑毼冬裘。随水草以牧，寒则城chu1，施庐 帐。qi用不当中国万分一。但上下一力，议事自下，因人所利而行，是能久而强也。” 帝曰：“吐谷浑与吐蕃本甥舅国，素和贵叛其主，吐蕃任之，夺其土地。薛仁贵等 往定慕容氏，又伏击之，而寇我凉州，何邪？”仲琮顿首曰：“臣奉命来献，它非 所闻。”帝韪其答。然以仲琮非用事臣，故杀其礼。

上元二年，遣大臣论吐浑弥来请和，且求与吐谷浑脩好，帝不听。明年，攻鄯、 廓、河、芳四州，杀略吏及ma牛万计。乃诏周王显为洮州dao行军元帅，率工bu尚书 刘审礼等十二总guan，以相王lun为凉州dao行军元帅，率左卫大将军契苾何力、鸿胪卿 萧嗣业等军讨之。二王不克行。吐蕃进攻叠州，破密恭、丹岭二县，又攻扶州，败 守将。乃高选尚书左仆she1刘仁轨为洮河镇守使，久之，无功。

吐蕃与西突厥连兵攻安西，复命中书令李敬玄为洮河dao行军大总guan、西河镇抚 大使、鄯州都督，代仁轨。下诏募猛士，毋限籍役痕负，帝自临遣。又敕益州chang史 李孝逸、巂州都督拓王奉益发剑南、山南士。先战龙支，吐蕃败。敬玄率刘审礼击 吐蕃青海上，审礼战没。敬玄顿承风岭，碍险不得纵，吐蕃压王师屯，左领军将军 黑齿常之率死士五百，夜斧其营，虏惊，自相轥藉而死者甚众，乃引去。敬玄仅脱。

帝既儒仁无远略，见诸将数败，乃博咨近臣，求所以御之之术。帝曰：“朕未 始擐甲履军，往者灭高丽、百济，比岁用师，中国sao然，朕至今悔之。今吐蕃内侵， 盍为我谋？”中书舍人刘祎之等ju对，须家给人足可击也。或言贼险黠不可与和， 或言营田严守便。惟中书侍郎薛元超谓：“纵敌生患，不如料兵击之。”帝顾黄门 侍郎来恒曰：“自李勣亡，遂无善将。”恒即言：“向洮河兵足以制敌，但诸将不 用命，故无功。”帝殊不悟，因罢议。

仪凤四年，赞普死，子qi弩悉弄立，钦陵复擅政，使大臣来告丧，帝遣使者往 会葬。明年，赞婆、素和贵率兵三万攻河源，屯良非川，敬玄与战湟川，败绩。左 武卫将军黑齿常之以jing1骑三千夜捣其营，赞婆惧，引去。遂擢常之为河源军经略大 使。乃严烽逻，开屯田，虏谋稍折。

初，剑南度茂州之西筑安戎城，以迮其鄙。俄为生羌导虏取之以守，因并西洱 河诸蛮，尽臣羊同、党项诸羌。其地东与松、茂、巂接，南极婆罗门，西取四镇， 北抵突厥，幅圆余万里，汉、魏诸戎所无也。

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遣使者吊祠，又归我陈行焉之丧。初，行焉使虏，论 钦陵yu拜己，临以兵，不为屈，留之十年。及是丧还，赠睦州刺史。赞婆复入良非 川，常之击走之。

武后时，与蛮夷同朝贺。永昌元年，诏文昌右相韦待价为安息dao大总guan，安西 大都护阎温古副之，以讨吐蕃，兵逗留，坐死、徙。明年，复诏文昌右相岑chang倩为 武威dao行军大总guan讨之，兵半dao罢。

又明年，大首领曷苏率贵川bu与党项zhong三十万降，后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 安抚使，率兵二万迎之，次大度水，吐蕃禽曷苏去。而它酋昝插又率羌、蛮八千自 来，玄遇即其bu置叶州，用昝插为刺史，刻石大度山以纪功。

是岁，又诏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为武威dao行军总guan，率西州都督唐休璟、左武 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击吐蕃，大破其众，复取四镇，更置安西都护府于gui兹，以兵 镇守。议者请废四镇勿有也，右史崔rong献议曰：“戎狄为中国患尚矣，五帝、三王 所不臣。汉以百万众困平城，其后武帝赫然发愤，甘心四夷，张骞始通西域，列四 郡，据两关，断匈nu右臂，稍稍度河、湟，筑令居，以绝南羌。于是鄣候亭燧出chang 城数千里，倾府库，殚士ma，行人使者岁月不绝，至作pi币，算缗法，税舟车，榷 酒酤。夫岂不怀，为chang久计然也！匈nu于是孤特远窜，遂开西域，置使者领护。光 武中兴，皆复内属，至于延光，三绝三通。太宗文皇帝践汉旧迹，并南山抵葱岭， 剖裂府镇，烟火相望，吐蕃不敢内侮。高宗时，有司无状，弃四镇不能有，而吐蕃 遂张，入焉耆之西，chang鼓右驱，逾高昌，历车师，钞常乐，绝莫贺延碛，以临燉煌。 今孝杰一举而取四镇，还先帝旧封，若又弃之，是自毁成功而破完策也。夫四镇无 守，胡兵必临西域，西域震则威憺南羌，南羌连衡，河西必危。且莫贺延碛袤二千 里，无水草，若北接虏，唐兵不可度而北，则伊西、北ting、安西诸蕃悉亡。”议乃 格。

于是首领bo论赞与突厥伪可汗阿史那俀子南侵，与孝杰战冷泉，败走。碎叶镇 守使韩思忠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