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伴只不过是个他稍微有点熟悉的小伙子罢了。那一回多布斯在内部对讲机里向约塞连呼叫救救轰炸手、救救轰炸手。约塞连从炸弹舱的舱顶上爬过去爬到机尾舱里看见斯诺登受了重伤眼看就要冻死了。一圈刺眼的金色阳光透过侧炮眼照射到他躺着的地方在他的脸上跳动着。约塞连第一眼看见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时胃里就立刻翻腾起来了他觉得恶心。他心惊胆战地愣了几分钟才往下爬匍匐着穿过炸弹舱顶上的狭窄通道从装着急救药箱的密封皱纹纸板箱旁边爬过去。斯诺登双腿叉开仰面躺在舱板上身上仍然裹着笨重的防弹衣、防弹钢盔、降落伞背带和飞行救生衣。离他不远处躺着那个不省人事的小个子尾舱机枪手。约塞连看见斯诺登的大腿外侧有一个伤口看上去足有一只橄榄球那么大那么深。鲜血浸透了他的工作服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碎布条哪些是烂糊糊的血肉。
急救药箱里没有吗啡也没有别的可以帮斯诺登止痛的药品。
约塞连只好眼睁睁地、心惊胆战地盯着那个裂开了的伤口。药箱里的十二支吗啡针全被人偷走了。在原来放针的地方有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上面写着:“有益于m&m辛迪加联合体就是有益于国家。米洛·明德宾德”约塞连一边诅咒米洛一边拿起两片阿司匹林硬往斯诺登那两片毫无反应的苍白嘴唇里塞。不过他先是匆匆忙忙地抓起一条止血带绑住斯诺登的大腿因为在最初几分钟的慌乱之中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自己必须采取适当的措施却一时想不出具体应该做些什么。他真怕自己会完全垮掉。斯诺登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动脉出血的迹象可约塞连却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绑扎止血带的模样因为他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止血带。他假装成熟练和内行的样子摆弄着止血带他能够感觉出斯诺登那暗淡无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止血带还没绑扎好他就恢复了镇定。他立即把止血带松开以防产生坏疽。此时他的头脑已经清楚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急救药箱里翻来翻去想找一把剪刀。
“我冷”斯诺登轻声说“我冷。”
“你很快就没事了小伙子”约塞连笑着安慰他说“你很快就没事了。”
“我冷”斯诺登又虚弱无力他说他的嗓音听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我冷。”
“好啦好啦。”约塞连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得这样答应着。
“好啦好啦。”
“我冷。”斯诺登鸣咽着。“我冷。”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
约塞连害怕起来动作也加快了。终于他找到了一把剪刀。他小心翼翼地把斯诺登的工作服从伤口处往上剪开一直剪到他的大腿根。随后他又绕着他的大腿笔直地剪了一圈把那件厚厚的华达呢工作服一截为二。他正剪着那个小个子尾舱机枪手醒了过来看了看他便又昏过去了。斯诺登把头扭到另一边以便更加直接地盯着约塞连。他那疲倦、无精打采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暗淡的光。约塞连心里有点虚竭力不去看他。他又顺着工作服的内侧接缝往下剪。从那个裂开的伤口里——那些疹人的肌肉组织仍在抽搐着、跳动着——殷红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涌。透过这些他看到的是不是一根粘糊糊的骨管呢——鲜血就像房檐上融化的雪水那样分成许多细流往外流淌不过他的血又粘又红一流出来就凝固住了。约塞连沿着工作服的裤管一直剪到底又动手把剪断下来的裤管从斯诺登的腿上褪下来。裤管扑的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卡其布短衬裤的底边露了出来其中一侧浸透了血污好像要用鲜血解渴似的。约塞连吃惊地看见斯诺登**的大腿是那样光滑而苍白而他那白得出奇的小腿则毛茸茸地长满细细的、卷曲的淡黄汗毛看上去令人厌恶又毫无生气显得很特别。这时他看清了这个伤口并没有橄榄球那么大但却有他的手掌那么长、那么宽而且非常深里面血肉模糊只能看见血淋淋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就像新鲜的碎牛肉。约塞连看出斯诺登没有生命危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伤口内的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在飞机降落之前只要给他包扎一下使他保持镇静就可以了。约塞连从急救药箱里拿出几包磺砖药粉来。当他轻轻地推着斯诺登想叫他稍微侧一侧身子时斯诺登哆嗦起来。
“我弄痛你了吗?”
“我冷。”斯诺登呜咽着。“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