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截留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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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幕下安睡一宿的南海市重又苏醒过来，在晨雾中渐渐舒展出她年轻的面容。南海因靠海而得名，这个仅有六十七万人口的小小县级市，因较早得到改革开放的梳理而日显其独特的繁华和jiao美。

位于南海市政府大院东侧的一排新楼房中，有一幢楼外观和色彩别ju一格，犹如鹤立ji群。这就是令经过这里的南海市民都要臣服地仰望一番的高官居住地——市chang楼。“市chang楼”是一zhong通俗的叫法，其实里面住着市四tao班子的主要领导，层次差的还住着一些bu门的正职。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当然和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但由于他们都是南海市地位显赫的人，这幢楼房便仿佛高居于南海市民touding上的琼楼玉宇，日夜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市chang楼最东侧的yang台很大，四楼那hu的装潢很考究，这可以从延伸出来的金属架和条砖的品味上看出来。至于房间里面的装潢，那更非普通百姓所能想象。它的主人自然也是非同寻常，说出来要让人膛目，他就是曾被称为全省最年轻县（市）委书记的现任南海市委书记金显贵。

金显贵shen高ma大，眉nong1肤白，chang得气宇轩昂。他属于看上去上辈子就注定今生要来世间支使别人的那zhong人。然而，dao家所谓五行相克，一物降一物。男人可以凭本事统治天下，女人却可以先治服男人，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天下攫为己有。这位多年来惯于昂首tingxiong、到chu1指指点点的英雄男子，却常常在一小女子面前低下tou颅。这小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南海人民称为南海市第一夫人的叶如莲。

叶如莲的名字和shen份让人立刻联想起冰清玉洁的美貌。然而，她的容貌其实很一般，要不是她那zhong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和略显华贵的衣着，你可能很难将她与农贸市场上卖鱼或卖豆ban酱的女郎区别开来。叶如莲的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二十五年前，她仅是某大型企业医务室里的女护士。嫁给金显贵后，很快时来运转。金显贵从一名小干事很快混到科chang、副厂chang，眼睛一眨又坐上了一把手的位置。这名三十郎当的副chu1级厂chang，在一zhong特别垂青年轻人的政治环境中很快被推上了东临县县委书记的宝座，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九年前，又调任位于全省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南海市的市委书记。而叶如莲呢，也逐渐将女护士的tou衔改为女职工委员会委员、厂妇女主任、东临县财政局副局chang、南海市jiao通银行副行chang，现在，竟然又在行chang前面去掉了一个副字！有人说她是ji犬升天，也有人说她是克林顿家的希拉里。是啊，在男人有权有钱就变坏的今天，叶如莲是凭着什么药方什么tao路治服了不可一世的金书记呢？这正是南海市无数大小商人、政客的夫人们，周末躺在冰冷的双人床上苦苦思索，甚至很想有机会向金夫人讨教的首要问题。

今天早上胃口很好，金显贵端过热腾腾的稀饭，却发现餐桌上只有一碟咸菜。他忍不住嘟哝了一句：“怎么又是咸菜？”

叶如莲白了他一眼dao：“你知dao什么？这次的咸菜是浙江产的‘蔡小珍牌’，又便宜又好吃。”

金显贵吃了一口，dao：“好吃又怎么样？还不就是咸菜？”

叶如莲dao：“吃咸菜吃腻啦？你这个腐败分子，吃白食吃惯了，忘记了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

金显贵不服：“那些钱放着干吗？何必天天吃咸菜呢？建议明天早上换换口味，上点榨菜、什锦菜，或者炒点香干rou丝什么的。”

叶如莲dao：“你说得轻巧，我刚刚批了三箱咸菜，你倒想换口味了。”

金显贵睁着一双大眼，dao：“三箱？买这么多干什么？”

叶如莲dao：“这蔡小珍咸菜是老王tou店里刚进的货，买的人可多了。买一袋要一块钱，买十袋以上是九mao，买一箱是八mao。我一口气进三箱，凭我市chang夫人的面孔，终于压到了六mao五。你算算看，每袋赚了三mao五，三箱是一百五十袋，一下子就赚了五十二块…”

金显贵chang叹了一口气，dao：“好吧，以后就天天陪你吃咸菜。就算是减fei吧。”

叶如莲笑dao：“减什么fei？你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还减得下来？对了，今天中午你要陪张厅chang吃饭，晚上还要打发掉别的饭局去喝你弟弟的喜酒，我看今天早上吃不吃也无所谓，是不是？”

金显贵就着两筷子咸菜稀里糊涂地guan下一碗稀饭，胃里咯出一阵酸气，就懒得与夫人理论。正要叫司机早点来接，电话已经先响了。

“金书记，报告一个坏消息：钱潭已被省纪委关起来了！”

—2—

钱潭是市公安局的局chang。金显贵刚到南海时，他还是jiao警大队的一名副大队chang。由于这个人比较懂事，有孝心，金显贵一步步将他提ba至大队chang、公安局副局chang，最后到了市委常委兼公安局局chang的重要岗位。可以说，钱潭是他金显贵的心腹和亲信。如果这个人倒下去了，无疑是割去他一块心tourou。

叶如莲ma上将咬了其中两片的半撮咸菜又放回去，并用筷子将碟子里的咸菜三两下理成一个漂亮的小山包。然后站起来dao：“阿贵，这件事情你要小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金显贵痛心地歪了歪嘴，dao：“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得赶快去和省市领导jiao涉jiao涉，不能见死不救啊！”晚上，坐在南海大酒店莲花阁包厢里的金显贵，一边应付着前来给婚礼捧场的几位局chang，一边在回想着白天的烦心事。上午他到市纪委找到了麻zhong桑书记。麻书记说这个案子是省纪委和南州市纪委联合办的，他们只是帮助zuo些外围工作，并不怎么知dao内情。这个老麻似乎有点绵里藏针，不太好对付。下午，他直接给南州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耿浏湘打了个电话。这位耿书记曾经是附近金海县的县委书记，以前常在一起开会，前年才提的常委，不敢不给面子的。只是，耿书记在电话里说钱潭的问题的确比较严重，靠倒卖走私车赚了几十万。另外，还有受贿和生活作风等问题。耿书记在电话里说尽量给予关照，但问题这么严重，恐怕也有点力不从心。

金显贵当然不会过于关心钱潭的这条小命，怕只怕他为了立功赎罪，在省纪委的人面前胡说八dao。那可就是犯上作luan，作了不肖子孙了。

正想得有点tou疼，妻子叶如莲跑了过来，心事重重地把他叫到一边。起先金显贵以为案子上又传来了什么坏消息。不料叶如莲却说起酒席上收红包的事情来。

叶如莲dao：“我刚才走到门口的登记chu1看了账本，都已经收了五六万啦。”

金显贵dao：“五六万又怎么啦？难dao不该收？”

叶如莲dao：“收是该收，可这红包怎么chu1理你想过没有？”

金显贵dao：“这是我弟弟结婚的酒席，难dao红包还要归我不成？”

叶如莲dao：“对，是该归我们啊。你想，市里面这么多干bu来喝喜酒，都冲着谁来的？还不是冲着你这个市委书记？就凭你弟弟那张脸面能收到多少钱？”

金显贵轻轻地骂dao：“这太过分了吧？”

叶如莲就回得更响了：“谁过分？这钱要是不jiao给我，就别想喝什么喜酒！”

金显贵知dao她说得到zuo得到，再吵下去怕有失shen份，便苦着脸去和父母亲说了。父母亲和guan账的在旁边嘀咕了老半天，都差点要哭了，最后还是把红包jiao了出来。

回到家里，金显贵忍不住劝dao：“阿莲，你还是把钱还一bu分给他们吧，这么zuo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叶如莲收住笑容，数落dao：“你就知dao为你们家里人着想。你有没有替我们家里人想过。你当上书记后，帮助你弟弟妹妹找工作，谋官职，为你们家里人谋取了多少好chu1。现在，连送给你的红包也要给他们，是我过分还是他们过分？”

金显贵骂dao：“你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你已经有很多钱了，还要这些钱干什么？每天吃咸菜喝稀饭，连买只包子买gen油条都舍不得，你这究竟是何苦哟！”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凶。金显贵怕周围的干bu们听见，便不再与她争吵，懒得理她。

过了一会儿，叶如莲从房间里拿出几张大白纸来。这纸tou也是专门从jiao行办公室要来的。她用几滴胶水将纸tou贴在了大门的背面，金显贵知dao她又犯病了，上前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dao：“打倒金显贵！我们要民主，反对独裁统治！”

金显贵看了哭笑不得，直摇toudao：“阿莲，你干吗老贴大字报？在家里面还搞文化大革命？我看你简直是江青！”

叶如莲笑dao：“没有江青的手段，怎么治服得了你这个土皇帝？”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金显贵努努嘴dao：“快撕掉！”

叶如莲昂着tou，轻声dao：“不撕，就是不撕，看你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她将纸tou摘了下来，dao“下次不听话，我就不撕，就要让你现丑！”

进来的是一位小人物，名叫雷坚。此人chang得瘦瘦小小，在金显贵面前更有点畏畏缩缩。三年前，他还是某农场招待所的一名兼职服务员。由于那次金显贵住宿时，右手正贴着一支创口贴。于是，雷坚非常殷勤地倒好水，并且一再坚持要帮助洗脚。金显贵也就不忍心再推辞了，他在美滋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