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二

止足

顾宪之 陶季直 萧视素

《易》曰：“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进退存亡而不失 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然则不知夫进退， 不达乎止足，殆辱之累，期月而至矣。古人之进也，以康世济务也，以弘dao厉俗也。 然其进也，光chong夷易，故愚夫之所干没；其退也，苦节艰贞，故庸曹之所忌惮。虽 祸败危亡，陈乎耳目，而轻举高蹈，寡乎前史。汉世张良功成shen退，病卧却粒，比 于乐毅、范蠡至乎颠狈，斯为优矣。其后薛广德及二疏等，去就以礼，有可称焉。 鱼豢《魏略-知足传》，方田、徐于guan、胡，则其dao本异。谢灵运《晋书-止足传》， 先论晋世文士之避luan者，殆非其人；唯阮思旷遗荣好遁，远殆辱矣。《宋书-止足 传》有羊欣、王微，咸其liu亚。齐时沛国刘献，字子珪，辞禄怀dao，栖迟养志， 不戚戚于贫贱，不耽耽于富贵，儒行之高者也。梁有天下，小人dao消，贤士大夫相 招在位，其量力守志，则当世罔闻，时或有致事告老，或有寡志少yu，国史书之， 亦以为《止足传》云。

顾宪之，字士思，吴郡吴人也。祖抃之，宋镇军将军、湘州刺史。宪之未弱冠， 州辟议曹从事，举秀才，累迁太子舍人、尚书比bu郎、抚军主簿。元徽中，为建康 令。时有盗牛者，被主所认，盗者亦称己牛，二家辞证等，前后令莫能决。宪之至， 覆其状，谓二家曰：“无为多言，吾得之矣。”乃令解牛，任其所去，牛径还本主 宅，盗者始伏其辜。发jian擿伏，多如此类，时人号曰神明。至于权要请托，chang吏贪 残，据法直绳，无所阿纵。xing又清俭，强力为政，甚得民和。故京师饮酒者得醇旨， 辄号为“顾建康”，言醑清且美焉。

迁车骑功曹、晋熙王友。齐高帝执政，以为骠骑录事参军，迁太尉西曹掾。齐 台建，为中书侍郎。齐高帝即位，除衡yang内史。先是，郡境连岁疾疫，死者太半， 棺木尤贵，悉裹以苇席，弃之路傍。宪之下车，分告属县，求其亲党，悉令殡葬。 其家人绝灭者，宪之为出公禄，使纲纪营护之。又土俗，山民有病，辄云先人为祸， 皆开冢剖棺，水洗枯骨，名为除祟。宪之晓喻，为陈生死之别，事不相由，风俗遂 改。时刺史王奂新至，唯衡yang独无讼者，乃叹曰：“顾衡yang之化至矣。若九郡率然， 吾将何事！”

还为太尉从事中郎。出为东中郎chang史、行会稽郡事。山yin人吕文度有chong于齐武 帝，于余姚立邸，颇纵横。宪之至郡，即表除之。文度后还葬母，郡县争赴吊，宪 之不与相闻。文度shen衔之，卒不能伤也。迁南中郎ba陵王chang史，加建威将军、行婺 州事。时司徒、竟陵王于宣城、临成、定陵三县界立屯，封山泽数百里，禁民樵采， 宪之固陈不可，言甚切直。王答之曰：“非君无以闻此德音。”即命无禁。

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尚书吏bu郎中。宋世，其祖觊之尝为吏bu，于ting植嘉树， 谓人曰：“吾为宪之zhong耳。”至是，宪之果为此职。出为征虏chang史、行南兗州事， 遭母忧。服阕，建武中，复除给事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未拜，仍迁太子中庶子， 领吴邑中正。出为宁朔将军、临川内史；未赴，改授辅国将军、晋陵太守。顷之遇 疾，陈解还乡里。永元初，征为廷尉，不拜，除豫章太守。有贞妇万晞者，少孀居 无子，事舅姑尤孝，父母yu夺而嫁之，誓死不许，宪之赐以束帛，表其节义。

中兴二年，义师平建康，高祖为扬州牧，征宪之为别驾从事史。比至，高祖已 受禅，宪之风疾渐笃，固求还吴。天监二年，就家授太中大夫。宪之虽累经宰郡， 资无担石。及归，环堵，不免饥寒。八年，卒于家，年七十四。临终为制，以敕其 子曰：

夫出生入死，理均昼夜。生既不知所从来，死亦安识所往。延陵所云“jing1气上 归于天，骨rou下归于地，魂气则无所不之”，良有以也。虽复茫昧难征，要若非妄。 百年之期，迅若驰隙。吾今豫为终制，瞑目之后，念并遵行，勿违吾志也。

庄周、澹台，达生者也；王孙、士安，矫俗者也。吾进不及达，退无所矫。常 谓中都之制，允理惬情。衣周于shen，示不违礼；棺周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