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半天没有说话。
疯女人昨天夜里被巡逻队在左家庄东南抓获,起先以为是共军的探子,后来搞清楚了,原来是师部政训处的打字员王梧桐,搜遍全身,并没有发现情报。
当年军事调处失败,工作人员各回各部,然而王梧桐自从同冯知良失去联系,就一病不起,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两手发抖,嘴角流口水,而且胡言乱语,天天骂郭得树过河拆桥,玩弄阴谋诡计。有时候半夜里发出尖叫,把女子宿舍搞得乌烟瘴气。
情况报到章林坡那里,章林坡说,他妈的,这个女人还真是跟共军搞出感情了,多给她点复员金,让她滚蛋。
听说复员,王梧桐的病情一下子就减轻了很多,她打算卷了铺盖就到杜家老楼去找冯知良。这件事情被郭得树知道了,赶紧找章林坡劝阻。郭得树说,经过反复考察,王梧桐就是一个女二百五,王梧桐同共军冯知良之间的关系纯粹是男女关系,没有政治背景,也没有情报交易。这个人放走无益,留下无害,没准以后会有用场。
章林坡说,有什么用处?疯疯癫癫地,天天念叨她那个共军情人,真他妈的不要脸,要不是看在她还有个舅舅在国防部,老子恨不得毙了她!
郭得树说,冯知良已经按照我们的意图把陈秋石臭了一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现在也不必逼他,就让他体面地回到共军内部,那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起爆。所以说,不能让王梧桐去捣乱。不能再让她留在机要室了,弄到政训处算了。
政训处的军官要同国民党地方党部和地方士绅打交道,了解民情民俗以及治安情况。王梧桐和两个同行在左家庄呆了一个上午,就搞清楚了,冯知良刚刚被捕。那顿中午饭王梧桐味同嚼蜡,下午返回师部的时候就悄悄地查看了路线,后半夜偷了一匹马,直奔荟河东岸,没想到在左家庄被杨邑手下的巡逻队发现了。
杨邑刚见到王梧桐的时候,她还大吵大闹,拳打脚踢,像个母兽。两个兵扭住她,还很费劲。
杨邑问,你到荟河去干什么?
王梧桐直截了当地说,找我男人。
杨邑说,大言不惭,哪里有你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两军对垒,那边就是共军的阵地啊!
王梧桐说,什么两军对垒?当年你们当官的是怎么说的,什么叫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这些狗官利用了我,毁了冯知良,你们伤天害理,你们狼心狗肺,你们缺德冒烟,你们生了孩子没屁眼儿…
杨邑看着王梧桐说,王梧桐,我问你,如果我把你放了,到了荟河东岸,见到冯知良,你会怎么说?
王梧桐说,你别管,那是我的事。
杨邑说,那好,我写一封信,你带在身上,交给他们的旅长陈秋石。
王梧桐愣住了,她不相信这是真的。过了一会儿,王梧桐说,你不会又是利用我搞离间计吧,我不能给你们当枪使。
杨邑说,话不能这么说。你知道的,陈秋石是我的学生,他们那个部队有好多人都是我的学生。我们国军和共军的关系,是理不清扯不断的关系,就像你和冯知良的关系。虽然各为其主,但是我们个人之间还是有感情的。我这封信,不是搞离间计,也不是下战书,说到底就是一封家常的问候信,再说到底,就是为了给你一个路条。我成全你。
王梧桐直愣愣地看着杨邑,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眼前的这个杨旅长,王梧桐过去是认识的,也听说这个人比较仁义,深得部属爱戴,还是个战术专家,在抗战中同淮上支队一起打了不少漂亮仗,官亭埠战役中他也是重要指挥官。这次落到他的手里,也许真是因祸得福啊!
杨邑见王梧桐安静下来了,挥挥手示意士兵放开她,然后说,王梧桐,既然我把你放走,你也可以算是我的信使。你这个样子不行,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我马上叫人来,带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中午好好吃饭。饭后,我派人送你过荟河。
王梧桐怔怔地看着杨邑,热泪突然盈眶,嘴里喃喃地说,长官,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