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证明书的医生没诊断出来呢?”
“是啊!要是那个时候检查出来就好了,这显然是那位医生的过失。”警部回答道。
“但是,”户谷紧接着追问:“当时尸体确实被送去解剖了吧?”
“你知道的真多啊。”警部看着户谷的脸,笑了起来。
户谷怔了怔。这是从横武辰子那里听说的,但这么一来,自己和横武辰子经常联络过的事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嗯,听横武辰子提过一点。”户谷主动解释“好像是说,她丈夫的亲戚们对死因有所怀疑,所以送去解剖了。”
那时她丈夫的亲戚们怀疑横武辰子毒死了丈夫。但当时的解剖结果并没有给出准确的判断,尽管做了精密检查也没查出明显的毒杀征兆。
“真是奇怪啊!”户谷质疑道:“那时的解剖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的确是这样。若要追究,这是负责解剖医生的失误。”
“真是太荒唐了!”户谷涨红了脸‘“你们说得轻巧!什么都是当时的失误。中毒症状究竟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大概五六天前吧。”
“那怎么说得通?遗体早已烧成了灰…难道说,还能从骨灰里检验出这种毒素?”户谷脸上浮出一抹嘲讽之情。
“不,不是从骨灰里检测到的。”警部也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户谷,他那张扁平的脸长得跟螃蟹一样。
“咦?不是骨灰?那么是什么?难道是从土葬的腐烂尸体中检测出来的?”
“东京地区按规定都是火葬,不可能土葬。”警部回答道。
“这样的话,既不是骨灰,也不是腐烂的尸体,岂不是没凭没据?科学搜查再发达,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吧?”
“户谷先生。”警部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事实上,尸体的一部分现在还保留着呢。”
“什么?”户谷吃了一惊“尸体没有被全部火化吗?”
“全部火化掉了,在火葬场烧得很干净,只剩下骨灰了。”
“那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吗?”
“不,留下了,户谷先生。你刚才已经提到了。”
“…”户谷咽了口口水。
“当时曾经应家属要求对尸体做过精密检查。”警部神情愉悦地说。
“那又怎么样?”
“这坏事还真是做不得啊!虽然那时的精密检查没有得出准确结果,但用石蜡包裹着的内脏,也就是横武常治郎的内脏,现在还保存在法医那里呢。”
户谷恍然大悟。检查尸体中是否含有有毒物质时,解剖医生一般会切下一部分内脏,除去水分,裹上石蜡,待到干燥固定成形后,做成纸片一样的切片,将其染色后放到显微镜下观察。胃、肝脏、肠这些部位会各切下一小部分,检查是否有中毒反应。也就是说,那些切片至今还保存着呢。
“怎么?难道你没想过会留下那样的东西吗?”警部一副胜利在望的口气。
户谷紧咬下唇。想不到居然还会留着那种东西,好像是横武辰子的亡夫正阴魂不散地纠缠他。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证明这桩命案是户谷所为,但是自己却承认了与横武辰子有染以及给过她感冒药,这下可说是大难临头,户谷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在感冒药里掺了毒药。这一切都是警部用熟练的审讯技巧设下的圈套。
户谷用力吞了下口水:“可是,警部先生…”户谷的声音好像被痰卡住了一样“的确,就像您所说,我并不知道脏器的切片还保存着,可我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啊!我只是给过横武辰子感冒药。”如果再说下去,恐怕还会出什么纰漏,现在只要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下过毒就可以了。
“可是,户谷先生,”一副螃蟹脸长相的警部继续说“就算你一直否认,可你的确和横武辰子存在特珠的关系,还经常幽会,而且每次幽会的时候,你都会给她2。5克所谓的感冒药,这些你都已经承认了,而且横武辰子把药拿给她丈夫常治郎服用也是事实,这位常治郎又因重金属盐类中毒而死,按照这样的逻辑来看,不论谁都会认为那感冒药中是你,是你…”警部用食指指着户谷“是你掺入的毒药。”
“请等等!”户谷打断了他“当时明明已经对遗体进行过解剖,也做了精密检查了,结果是什么都没检测出来,现在又突然得出这种结论,难道不奇怪吗?”户谷试图攻击对方的弱点。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当时检查失误造成的。亲属当时怀疑可能是服用砒霜中毒,因此提出尸检申请,但当时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这次,被保存的脏器切片被拿到另一所大学的法医研究室检验,在那里又进行了一次更为精密的检查,从而得出了刚才提到的重金属盐类中毒死亡的结论,如果当初就拿到这个法医研究室进行检查,事情早有结论了。”
“我明白了,但是,一开始做检查的解剖医生也同意这次检查结果吗?”户谷做出最后的反击。
户谷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医生大多注重面子。一般而言,医生会在学术的名义下坚持自己的看法,加上牵扯到学派之间的纷争,所以经常会有法医围绕死因发生学派间的争论,一开始的解剖医生对于这所大学法医研究室的结论会有何看法?恐怕不会心悦诚服,但是,警方肯定只会采用对案件有利的论断。
“一开始的解剖医生也认可了这次的鉴定结果。”警部不慌不忙地回答。
“…”户谷无话可说了。
“了不起的态度吧?那位医生不顾面子,只希望找出真理,不过话说回来,最初的那位解剖医生原本就毕业于那所大学,而且那个研究室就是自己的恩师成立的。
户谷知道大势已去,自己怎么争辩都是徒劳。他忿忿地想着,这拫本不是自己干的!一定要坚持这个事实。
“不管你说什么,”户谷气愤地说“这件事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不过给了横武辰子非那西汀,你们去跟医院药剂科的护士核实一下就能确定。我只是原封不动地把那个护士配的药交给横武辰子。”
“表面上或许是这样,不过,在从护士手里拿到药再到交给横武辰子这期间,你有相当充足的时间去动手脚啊,谁也不会做直接叫自己医院药剂科的护士把毒药掺进去的蠢事吧?”
警部的话的确符合逻辑。户谷恼怒得恨不得上前抓住他的衣襟。这时,一个念头突然从自己脑中闪过,难道警部说的都是事实?横武常治郎确实是死于重金属盐类中毒?户谷的眼前浮现出横武辰子的脸,难道是横武辰子干的?!虽说寺岛丰也有嫌疑,但是她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这药的确是由护士配好直接送到自己这里的,寺岛丰再狡猾,也没有机会来投毒。况且,氯化钡是像砂糖一样的结晶体,必须先研磨成粉才能掺进惑冒药里。这么麻烦的事情,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而且,即便寺岛丰事先准备好,也没有掺进去的机会。这样看来,应该是横武辰子干的,是不是她早已察觉到户谷在撒谎,所以悄悄给丈夫服用了真正的毒药?户谷想到这里,冷汗直往下淌,他现在才体会到那个女人有多想杀死自己的丈夫!而且正因为横武辰子每天都在给丈夫服食毒药,所以与户谷约会时才会显得异常兴奋。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户谷大叫“我绝封没有做过这种事!很可能是横武辰子自己在药包中掺入了毒药!”
“哦?”警部眯起眼睛“这么说,是横武辰子自己买的毒药?”
“应该是吧,我怎么知道?”
“可是,这种重金属盐类可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是啊,横武辰子是从哪里弄到的氯化钡呢?寺岛丰的脸在户谷脑子里一闪而过,会不会是寺岛丰给横武辰子的?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寺岛丰如此痛恨横武辰子,没有理由帮助她杀人。难道说是横武辰子笼络她丈夫的医生,从他那里拿到的药?如果寺岛丰那边解释不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横武辰子从她丈夫的医生那里拿到的毒药。
“怎么样?”警部得意地看着户谷思索着的脸问道。
“警部先生,”户谷开口道“真的不是我干的!如您所说,毒药很可能是从其他医生那里得到的。”
“其他医生?哪个医生?”
“经常帮横武辰子丈夫诊断的医生啊!那个女人八成笼络了对方,而且,她丈夫的死亡证明书也是那个医生写的,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
“原来如此。”警部从喉咙深处爆出笑声,一张大饼脸都变了形“俗话说,螃蟹都是随自身的大小来掘洞的哦!”听到长得像螃蟹的警部从自己的口中提到螃蟹二字,户谷吓了一跳。
“你认为别人也会做你做过的那些坏事?”
“坏事?”
“死亡证明书的事啊,你看,你自己刚才说的…”
“死亡证明书?”户谷突然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死亡证明书又怎么啦?”
“哈!哈!哈!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横武常治郎的主治医生写了死亡证明书,也就是说,即使是被毒杀,那个医生也可以在死亡证明书上写普通死亡,你是想说这个吧?”
“…”“医生这种职业真是方便啊!谁都不会怀疑到医生的头上。我的家人也是,前几天他们因为感冒,找附近诊所的医生治疗,不管是吃药还是打针,都毫不怀疑地接受了,都怪患者把医生当成神一样信赖,所以,死者家属对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书也百分之百信任。”
户谷的耳朵嗡嗡作响。警部此后想要说的话自己已经能猜到了。
“所以,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书交到区政府后,根本无需确认,就可以立刻开出火化许可证,但是,如果是黑心的医生给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开出正常死亡的证明书,估计世上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但是…,户谷想说点什么反驳,却想不出可以立刻进行反驳的话。
“但是什么?”警部盯着户谷“难道你想说不会有那样的医生?你刚才不是说横武常治郎的主治医生可能写了不真实的死亡证明书吗?”
“不,我只是打个比方啊!“
“可我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这样继续往下想,还真是可怕。我这么说不是怀疑医生的良心,但医生写死亡证明书时没有其他人在场,要是再和家属合谋,医生怎么写都可以啊!”说到这里,警部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叫出声来“啊,对了对了!这么一说,横武辰子的死亡证明书还是你写的呢!”
户谷感觉在自己眼前出现的黑洞正在把自己往深渊里吸。
“她是在你的医院死亡的。据你所说,横武辰子突然去医院就诊,第二天早上就死了,而且当时没有其他值班医生在场。这样一来,她临终时只有你和护士长寺岛丰在场,是吧?”
“可是,我…”
“等等,先听我说下去,”警部扬手制止他。“横武辰子不是普通的患者,而是和你有着亲密关系的人,而且还是有妇之夫,这种关系还真是麻烦,很容易被人察觉…所以,为了摆脱这种状况,你也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吧。”
“警部先生!”户谷大叫着“你这分明是诱导!就凭你主观的假设来诬陷我吗?”
“好啦,好啦,冷静一些!”警部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些还让我想起另一件事,是关于藤岛千濑丈夫的死因,他的死亡证明书也是你写的吧?”警部从抽屉里抽出一支烟放到嘴里,慢慢地划着火柴。这缓慢的动作让户谷更加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