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么回事?户谷从远处看到这一情景,有点吃惊。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印章不对?不,应该没错啊,自己确实把印章交给了下见沢,让他去银行开户的,职员的脸扭向自己这边,看着取款单喊道:
“户谷先生。”户谷立刻从椅子站起来,等他走近柜台后,那个人把存折和取款单拿到他面前说:“请问,您没有弄错吗?刚才查了一下,您的存折里的余额只有两百万元。”
“什么?”户谷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可一次都没动过这上面的存款,你瞧,这里不是写着余额是两千万吗?”户谷用手指着存折上20,000,000的数字,情绪非常激动“我一次都没有从这上面取过钱,你没看见吗?”
银行职员沉默着,又拿回存折和取软单。然后站起来,走向坐在一排桌子正中间的年长的银行职员处,两个人面对面悄悄说着什么,户谷看到这情形,更加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位看似主任的年长职员手里拿着户谷的存折和取款单走到里面的格子间,那里好像是支行行长或是副行长的办公间,在那里两人又低头交谈了很久,户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像是主任的人从那边迅速走向柜台,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部表情十分平静。
“请问,您是户谷先生吗?”他的态度彬彬有礼。
户谷从座位站起来:“是的。”
“实在不好意思,可以请您来一下会客室吗?”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户谷望着主任的脸。
“是的,有点事情想问您,请——”主任抬手指向会客室的方向,户谷沿着柜台往前走,心中十分惶惑不安,一进入会客室,微胖的银行副行长和高个子的主任分别递上名片,向户谷恭敬地低头行礼。
“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合作,快请坐。”女职员端来茶水,然后退了下去,户谷心神不宁地轻啜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渴得不行了。
“您存款的事…”主任把刚才户谷交给柜台职员的存折展开“虽然存入了两千万,但实际上余额只有两百万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户谷盯着主任的脸“我没从里面取过钱啊!”“不,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隐情吧?”一直沉默的副行长开口说话了“请问,您是自己存的这笔钱吗?”
“不是,是拜托别人帮我存的。”户谷回答。
“那个人是下见沢作雄吗?”副行长慢悠悠地问。
“是的。”
“不好意思,冒昧地问下,这两千万日元应该不是您手头的钱吧?”
“确实不是,是我委托下见沢从别人那里借的,存到了这家银行。”
“原来如此!在您的存折里确实曾经一次性存入了两千万日元。”
“曾经?”户谷看着副行长的脸,表情充满疑惑。
副行长和主任凑到一起说了些什么,然后主任又拿出一张纸,放到户谷面前。
“这个是以您的名字开出的从银行借款的担保书。”户谷发现,上面是下见沢的笔迹。写的是以现在存在银行里的两千万日元为担保,从银行借出一千八百万日元,上面还有户谷信一的名字和印章。那个印章正是户谷交给下见沢保管的,户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不好意思,还得问您一下,这个印章是您交给下见沢保管的吗?”
“是的。”户谷声音沙哑“从高利贷那里借钱的时候,我给了下见沢空白委任状,那时,我把印章也一起交给他保管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明白了。这笔钱在九月三日存入,以这笔存款作担保借钱是九月六日,中间只相隔了三天的时间。那个叫下见沢的人还给你印章是在什么时候?”
“这样算来,是在交给他保管的四五天之后吧,”
“是吧?也就是说,一切手续都办好之后,他才把印章还给你。”
“这么说,我是被人欺诈啦?”
“非常遗憾。”副行长语气充满了同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户谷一直很信任下见沢,他们是老朋友,过去没少为户谷出谋划策,户谷相当倚赖他。难怪今天早上听到下见沢去北海道的消息,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严重的欺诈。
“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副行长的声音听上去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作为银行,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来防范。可是,一旦出示了正式的文件来申请,我们也没理由再怀疑了,像这次的事件,因为有您的印章在,我们才会把钱借出去。”
“这是欺诈!”户谷叫道“这两千万是我从高利贷那里借来的。如果后天之前不还回去的话,我医院的土地就要被夺走了…两千万这么大的数目,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在两天之内凑齐,没有能够解决当务之急的办法吗?”
户谷大惊失色,一脸惨白地合掌央求两位救命。副行长和主任对视一下,说:“这种事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想,还是尽快联络警察比较好吧。”
“算了吧,找警察又有什么用?下见沢已经逃到北海道去了,而且,就算抓住了他,也未必会立刻把钱还回来,我这边的担保可是过了明天就到期了啊!”“不好意思,您用来作担保的土地时价是多少啊?”
“是中野最便利的地方,最近听说又涨价了,每平十万元。面积是八百平。”户谷虽用嘴在说明,自己的头脑已经相当混乱了。
银行一边推说自己对这件事没有责任,一边把存折和印章还给了户谷。
当初下见沢拿回存折的时候,他为了慎重起见,还特地打电话到银行询问过,那时银行职员的回复是存折里确实有两千万日元的存款,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钱不是被直接从存折上取走的,谁能想到会把存款作抵押来借钱这种事情。而且,一般人都会相信存折上记录的数字,背后会有这样的勾当,户谷连做梦都没想到。户谷觉得口袋里的印章很沉,都是它,就是因为把它交给下见沢保管,才会遭遇这样的欺诈。户谷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印章,但话又说回来,下见沢这个家伙真是太坏了!想不到他这么黑心。好吧,我要立刻到警察局以欺诈犯的罪名起诉他。
但是,就算立刻起诉他,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现实问题。关键是,再过两天医院的土地就要被收走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可是,自己现在没有钱,这样去请求金融公司延期,恐怕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说不定,他们和下见沢还是一伙的呢!对下见沢的愤怒和失去医院的危机感使户谷浑身颤抖。
从会客室出来,走到银行门口,推开门,户谷这一系列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外面阳光刺眼,秋日的天空也很蓝,就在刚刚走下两三步石梯时,突然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您是户谷信一先生吗?”像墙壁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皱巴巴的风衣,一个穿着皮夹克。
“是的,我是户谷。”
“我们刚才给医院打过电话,得知您来这里,就立刻赶过来了。”穿风衣的人说。
“您是?”
“失礼了。我是…”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黑色记事本,出示夹在里面的警察证,是户谷所住辖区的刑警。“有什么事吗?”
户谷并没有感到意外,之前,就有警察来找过他。而且,现在自己刚好想要以欺诈罪告发下见沢,所以并未惊讶。
“有点事想跟院长您谈谈。”穿风衣的人说。
“是吗?我正好也有事想要跟你们说,希望你们能够帮忙呢。”听到这话,两个警察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
“哈哈,是什么呢?”穿皮夹克的刑警问。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店吧。”户谷提议道。
银行的前面就是商业街,那里有一间门口摆着棕榈树盆栽的咖啡店,店里没什么人。户谷率先在角落里坐下,两位警察一个坐在户谷的对面,一个坐在户谷的旁边。
“喝点什么?”户谷问。
“不用管我们了。”
“实际上,我现在遭遇了很严重的欺诈。”户谷赶紧说道。
“您是说欺诈?”
“是的,请听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叫下见沢作雄,他是个律师,住在墨田区向岛XX番地…”户谷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一定要说出来!户谷越说越兴奋:“我通过这个男人,从高利贷那儿借了两千七百万日元。当时,那家伙要了一张空白的委托书,我还把印章交给了他保管,不想却被他钻了空子,借到的两千七百万中,有两百八十万是利息,还有五百万他帮我用来支付前妻的赡养费,他告诉我已经将剩下的两千万以我的名义存入银行,还给了我存折。看到存折上面确实记录着两千万,我也没有怀疑。但是,刚才我去银行取这笔钱时,银行的人说上面只剩下两百万。我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才知道,原来下见沢那家伙以我的名义用存折上的金额作担保,从银行借走了一千八百万日元。也就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被诈骗了一千八百万日元,直到刚刚才知道…警察先生,我要以诈欺罪控告下见沢作雄。”
在自己的诉说过程中,两位警察虽然看似在侧耳倾听,眼睛却一直飘忽不定。怎么能不静下心来听别人讲话啊!户谷暗自嘀咕。
穿风衣的警察开口道:“好,你说的事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请您向警方备案吧。”
“备案?”户谷反问道。
“是的。请先去备案,再提交告诉申请,警方马上就可以受理。”
要这么久!户谷心想。一千八百万被骗走了,警察应该立即出动才对!什么备案啦,申请书之类的之后再补不行吗?如果顾及受害人的感受,应该立刻联络警局或立刻去抓捕犯人,总之应该立刻展开行动才对。可是,这两个警察居然这样平静!难道是他们挣得太少,无法理解被骗走一千八百万日元的受害人的心情!
“下见沢他…”户谷仍然情绪激动“现在据说是逃到北海道去了。只有一个老佣人在看家。你们赶紧去问问那个老佣人,肯定能知道他的去向。请立刻进行搜查!”
“知道了!”警察像是在安抚户谷“这是一件大事。你先备案,我们会立即向上司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回答得可真冷静!户谷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好啦好啦!”坐在正对面的警察打断了他“这些事,之后慢慢解决…”
“你说慢慢解决?”
“好啦!请听我说。这样的欺诈事件,任何时候都可以调查。现在,请您听听我们要说的话。”
“…”“我们之所以前来见院长您,不为别的,只是院长最近是不是出手了一些古董?”
“啊!”户谷很失望,他们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心情,还有什么可说啊?
“好像卖了不少吧?”
“嗯!卖了有五六十件吧,”户谷心不在焉地回答。
“其中…”一个警察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了一会儿“有没有志野的茶碗?”
“嗯,有。”那是从藤岛千濑那里顺手拿走的东西,当时也被古董店的老板狠狠地杀了一番价,不过,即使这样,也只有它卖的价钱最好,户谷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院长您卖给那家古董店的吧?”对方又强调一遍。
“是的,卖了。志野是我的藏品。”
“院长是在哪里买到那个茶碗的呢?”
“不是买的,是一个熟人让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