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颉抬看了她一，浅浅一笑，眉间的倦意清远得像白雪勾勒的远山廓。他了个“请”的手势。

百里颉抬，一望见她的笑容。

亭内有两人，一人背对她负手而立，一人端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独酌。

秦辅之又“哼”了一声。

赵梓樾回看她，她却越过他，看向前方。

李去非也就当仁不让地坐到他对面，懒洋洋地半趴在桌面上，端起面前的酒杯端详了一阵，向百里颉伸手。

李去非低着，后传来赵梓樾轻细绵长的呼声，她缓慢地挑角，绽一个微笑来。

…车骤然缓下速度，李去非撩开车帘，目是赵梓樾笔的背影，得像随时会离弦而的箭。

李去非拾级而上，迈亭中，拱手向两人行礼，：“见过王爷、秦相。”又若无其事地摇着折扇，笑嘻嘻地：“有劳大哥二哥亲自来送小弟，真是过意不去。”

“我最怜君中宵舞，男儿到死心如铁。”

她望定了青年，朗声：“大哥言，他平生所愿，只求九州平，天下安，夜不闭，路不拾遗，幼有所养，老有所依，百姓再无战离之苦，端王朝得享盛世万年。若佛阻此愿者，杀佛，君阻此愿者，弑君！”

前方数丈外的长亭。

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回首问：“若睿王所作所为不为九五至尊的宝座，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万千人，吾往矣。”李去非仰首望天，喟叹“是有这人的，历朝历代，千秋万载，总有这人的。”

但她什么也没问，正如他也什么都没说。

赵梓樾扶她下车，李去非摇摇摆摆地向前走了几步，习惯地摸向腰间折扇，又想起折扇丢在嘉靖府大牢，怕是早就化了飞灰。

百里颉好脾气地提壶为李去非斟满酒，瞥了一立于她后的赵梓樾，后者目光与他对上，仍是视若无般漠不关心地转开。

…青年看向她后的赵梓樾，稍微放心。

那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问的时候，百里颉的脸在雪光映衬下，白得没有半血。

秦辅之回时正看到这一幕，禁不住眉皱“哼”一声。

他有些恍忽，这笑容似曾相识，依稀是某一年的初，他和她结伴上朝，有风摇动一树槐，白生生的槐骨朵落在她发上，他替她拣来，她对他笑了一笑。

他牵起缰，转走，忽又顿住。

李去非记得她初次问及百里颉的宏愿，彼时她和他都甚年轻，风得意蹄急，少年轻狂得像是想要什么都能轻易拿到手中，天下不过指掌间奠下。

“二哥莫不

李去非下意识接住，手的熟悉令她一怔，不由得低下。

她不知赵梓樾是什么时候捡到了她的折扇，也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这一个月昏睡比清醒多的时间里，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得完整无缺。

长亭外一望无垠，只见细盐一般光洁平整的雪地。她却知，在她看不见想不到的暗，不知有多少人目光灼灼、蓄势待发。

第二次问的时候，却已是历经世事，被得不得不睁开睛捂耳朵，不得不骨分离的选择，痛彻心脾的取舍。

她无声地叹气，伸手住赵梓樾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直到觉手掌下的躯松弛下来。

李去非只看了一，不，她甚至无须去看，也知这二人必会现——她微微苦笑——为她送别。

百里颉举起杯，一饮尽杯中酒。

青年听得浑一震，喃喃：“好一个宏愿…睿王自幼读史，难不知盛极而衰，合久必分的理，何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原来这一笑间，已隔了如许多时光，蹉跎了最好的年华。

掌中躺着她六年不曾离那柄折扇，扇柄已经被挲得温，展开来，白微微泛黄的扇面上淋漓的字迹没有丝毫污损。

…男儿到死…心如铁。

或“送别”

后方的少年却忽然扯住她的袖，递来一。

李去非微微一顿，轻轻地：“我当年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大哥毫不犹豫地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