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抱一抱,却又怕身上铠甲太硬隔着她,一时之间,平日里镇定形容全然不见。
但终归是阵前,一位是一国帝王,一位是一国帝后,两人垂着头凑在一起又说了几句,便瞧见同昌扭了头一步一步的踏上石阶来,橘色裙尾曳在身后,流苏轻响。高演翻身上马,带领着一众军士徐徐出城门而去。
同昌走的近一些,昭君听见她绞着衣袖哼哼唧唧的念叨着:“你要是真的敢受点伤回来,我就把你揍得一个月下不了床…”
哼哼唧唧的念完大约还是有些不大解气,迈上最后一步阶梯之后,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习惯性的又迈了一步,一脚踏空,惊得回过神来。她回头望着一队黑压压的兵士穿过城门,渐行渐远,茫茫身影最终融进了一片夜色之中,再也瞧不清楚了。她凝望着那片夜色,良久,才听得她叹了一句:“阿演,你可千万得,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越国夫人叹一口气,昭君亦是叹一口,但这其间两口气叹的意义却截然不同。昭君叹的是同昌竟然这般天真单纯,竟是这般心无城府,竟能被高演骗的如此之惨烈,不叹一叹,昭君都觉得自己不人道。
高演此去征战,旁人看见的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帝王为了他的臣民去送死,而在昭君看来,他不过是去做个样子,赢得个好名声罢了。这场战事,他没有输的道理。
泠泠月色之下,同昌单薄身形瞧上去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昭君觉得自己近来有些心软,看不得惯这类离别情形,便掉了个头欲要回昭阳殿去。
才踱出去两步,拐了个口,便瞧见了萧唤云。大约是昭君的突然出现也有些吓着她了,她后退两步站定,垂了头,胡乱的用手背抹了抹面颊,月色之下,她面颊之上好似闪过几丝晶莹泪光。
昭君有些惊讶:“你这是,哭了?”
萧唤云没有抬头,一身水色长裙素然而立,单手捂着自个儿的眼睛,良久,才冷冷开口:“怎么?本宫做不成皇后了,连哭一哭,太后娘娘都不许了么?”
昭君今夜心情甚好,觉得自个儿将要一尝多年夙愿当一当奶奶了,身为奶奶,就应当有格调一些,待人宽宏大量一些。如此一想,便也没同她计较这个无礼不无礼的事情,只平和的同她道:“演儿他会平安归来的,你不用担心。”
萧唤云没有说话,昭君站了一会儿,也没见她有想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便绕开她,裹了裹衣襟准备走人。
脚步才走出去一些,便听见萧唤云的嗓音低低的响了起来:“她,怀孕了?”却不像是在问别人,只顿了极短的一顿,便续道:“她很好,阿演喜欢她也很好。他们在一起很好,现在有了个孩子,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