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小时候，每次看到一个盲人，我心里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一想到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但他对我的觉却不能像我对他的觉一样，心下难免总有些羞愧和尴尬。就是现在，面对着这对翘起的密的白眉下面的死睛，这对凝视着前方却只能看到空漆黑一片的死睛，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可是这个盲人不让我有太多时间去觉这惊讶，因为我一接到他的手，他便上使劲地握起来，并且用一猛烈而情的方式向我再一次大声问好：‘真是稀客！’他朝我边笑边说，‘的确是个奇迹，柏林的大人居然会光临寒舍…不过，这样一位商人一登上火车，我们就得多加小心啊！…我们家乡可有句俗话：吉卜赛人来了，快把房门关好，把装东西的袋封好…是啊，我可以想象得到，您为什么来找我们…在我们可怜的、每况愈下的德国，现在生意很萧条，没有什么买主了。因此，大老板们又想起了他们昔日的老主顾，又来寻找他们的羔羊了…但在我这儿，我怕您是不上什么好运了，对我们这些退休人员来讲，能够保证每餐的饭桌上有块面包，就已经是无比欣了。你们现在的价格又贵得惊人，我们可实在是跟不上步伐…总之，我们这号人是永远被排斥在外了。’

“我脱下衣帽，走了去。在这间朴素简单的客厅当中，直地站着一位年迈却还健壮的老人，他蓄着密的胡须，穿着半军装的家常便服，十分友好地朝我伸双手。这个手势显然是表现一非常喜悦的、发自内心的由衷的迎，可是他那地僵地站在那儿的神情却与这迎不符乃至有些矛盾。他站在那儿一步也不向我走过来，我只好走上前去握他的手——我心里始终是有奇怪和诧异。等我就要握住他双手的时候，却发觉这两只手还是一动不动，仍然平放在那儿，不是主动地过来迎住我的手而是在等待着我去握它们。这一下我全明白了：他是个盲人。

“我毫不费劲地找到了他的住所，就在那简陋的乡村楼房的三层楼上，这楼房大概是上个世纪60年代某个投机取巧的瞥脚的土建筑师在仓促之间盖起来的。二层楼上住着一位老实的裁师傅。三楼的左侧有一块刻着邮政局长名字的牌在闪闪发光，在右侧总算看到了写着林业兼经济顾问官名字的瓷牌。我迟疑而犹豫地拉了一下门铃，一位年纪很大的满白发的老太太着一净的黑小帽，很快地把门打开。我把我的名片递给了她，并且问她，是否可以见见林业官先生。她先是十分惊讶且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一下，接着又看了看我的名片。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上，在这么一间旧式的老房里，有外地客人来访好像是件大事似的。但她还是很友好地请我稍候，便拿着名片屋去了。我听到她在里面轻声耳语，接着突然听到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啊…是柏林的Ｒ先生，从那间大古玩店来的…快请来，快请来…真是太令人兴了！’”那个老太太也早就踩着碎片又走回来请我客厅。

当我走火车站在这个小镇上最主要的大街上溜达时，我简直无法相信，就在这样一些陈旧破烂又平庸乏味的住着小市民的房当中，在某一间房里面，居然会住着一位可能至今还完整地拥有朗⑤的画幅以及丢勒⑥和曼台涅⑦的全铜版画的人。更令我惊奇的是，当我在邮局打听有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林业官员或经济顾问居住于此的时候，人们告诉我，这位老先生真的还活着。于是我在午饭之间便上动去拜访他，说实话，当时我心里不无张，甚至觉得到自己的心。

“您真是太好了…但是也不能让您这么白跑一趟。既然来了，就该让您看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您每天都看得到的，即便是在您那阔气的柏林城里也不是随时都能看得到的…我给您看几幅画，就是在维也纳的阿尔柏尔提那艺术馆和那该诅咒的黎也找不到比它们更为的东西了…是啊，一个人收集了60年，他就会得到各各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平时是不会摆在大街上的。路易丝，把柜的钥匙给我。”“就在这时，一件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原来站在他旁边的老妇人，她面带微笑，亲

“我赶向他解释，说他误会了我的来意。我这次，并不是要卖什么东西给他的，只不过是刚好路过附近，不想错过这次拜访他的机会，我是敝店多年的老主顾，同时又是德国最大的收藏家之一。当我刚把‘德国最大的收藏家’几个字说的时候，这位老人的脸上发生了奇怪的戏剧般的变化。他依然还直地、近乎僵地站在屋当中，但他的脸表情突然明亮起来，显示一最由衷的得意和自豪。他把转向他估计他夫人站着的那个方向，俨然想说：‘你见了吗！’接着又转过来跟我讲话，声音里充满了快乐，一儿也没有了先前讲话时的那老军人的鲁和生，而是以温和的语气，充满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