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牼驮诖蠹伊烨的第二天晚上,平娃回家了。当时,一家人正吃着晚饭,八万元给全家人带来的喜悦,虽然不能完全抚平失去亲人的伤痛,但至少得到了些许安慰。家里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称赞着吴庭长,突然间平娃出现在面前,顿时把一家人全都吓呆了。平娃先喊了一声爹,又喊了一声妈和奶奶,大家一时端在手里的碗、拿在手中的筷立刻凝固在空中,平娃的两个妹妹则被吓得只朝妈妈的怀里钻。到底平娃他爹是男子汉,要镇定一些,很快便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他对站在面前的平娃说,平娃,爹知道你死得冤,但你不能怪家里人啊!你出去打工是你自己犟着要去的,你妈和你奶奶都曾拦过你,不都没拦住吗!奶奶也接着说,我的好平娃啊!你最听奶奶的话了,你不要吓唬家里的人,你要是在那边缺钱用了,我明天叫你爹进城给你多买点纸回来烧烧。平娃很快就听明白了,家里人以为他也遇了难,已把他当成是一个鬼魂了。这也难怪,村里一同出去的二十三个人,二十二个都死了,他怎么会活着呢?另外,自从出事后,他又从未给家里人捎过什么信,谁会知道他还活着没死呢!他现在突然的出现,能不把他当成鬼吗!他又接着把爹妈、奶奶逐个地叫了一遍,为了证实自己真的没死,是个大活人,又伸出一只手在他们面前,我不是鬼,我真是平娃,我没有死,真的还活着。不信,你们摸摸我的手。爹将他的手捏了捏,不错,是活人的手,软软地,热乎着呢!接着奶奶伸手又将他的手摸了摸,摸完又在他脸上摸了一阵,是的,的确是平娃,他耳轮后边的那颗小肉赘奶奶太熟悉了,软软的很有弹性。还活着的平娃终于得到了确认,他爹急着便问,你不是和他们一起也死了吗?你的骨灰,你的赔偿金都领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会事?
牐犉酵尴劝阉是怎么躲过这一劫难的情况说了一遍,接着又说出了他为什么没给家里捎信,等了这么久才回来的原因。原来平娃进城后开始是准备马上回家的,但后来一想,不行,如果回了家,一块去的人都死了,就自己一个人活着,怎么向大家解释?如果山西那边知道自己还活着并逃回了家,肯定要把自己当成是畏罪潜逃,一个电话过来,公安局岂不是逮现成的。要回家也得等事故处理完后才能回,现在必须先藏起来。于是,他就在县城里隐姓埋名混进了一建筑工地干起了小工。他一边打工一边密切地关注着上面对这起矿难的处理结果,只有知道了结果,他才能决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假如真认定他就是事故的责任人,这个家他还真回不去了,只得继续隐姓埋名,亡命天涯下去。三个月来,他吃不好睡不好,一直过着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日子。为了知道详细情况,他每晚要走上三四里路到另一个工地食堂去看电视。还好,事故认定结果是井下一名矿工抽烟引起的瓦斯爆炸,不仅没有查到他的头上,而且还把他也当成了遇难者。先是县里来了人看了看,交由矿里自行处理,矿上只给每个死者几千块钱的安葬费,后来听说有一记者把这个情况捅到了中央,惊动了国务院,把动静闹大了,接着自己家乡又来了个什么为死难家属打官司的维权团,上头也派来了调查组,善后工作不得不重新启动。最后听说矿主被抓,上头发了话,给每个死难家属赔偿了二十万元。
牐犉酵抟凰低辏他爹就说,你听错了,每人是八万元,这八万元还是我们县里的吴庭长帮我们打官司赢来的。平娃说,是二十万。我看了电视,又看到了当地的报纸,都是这样讲的。听说这是国务院出来的新政策,今后矿上如果死了人,至少都得赔这个数。平娃他爹还是不相信,又反驳道,赔这么多?矿老板就是有再大的家务也赔不起。就说这次吧,光我们村就有二十多个,得赔四百多万,他矿老板赔得出来吗?平娃又说,赔不出来政府就得帮着赔,这也是电视上说的。听说这次的赔偿就是政府买的单。平娃说得振振有词,父亲不得不相信了。过了好一阵,父亲突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呀!听吴庭长说,每人能得到八万块赔偿,是他在当地法院打的官司,赢了官司后才得到的,不然根本就得不到什么赔偿,难道他说了谎,把我们吃…不会,绝对不会。人家吴庭长是法官,还是庭长,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平娃吃惊地问,怎么?你们每人只拿到八万?你们受骗了,一定是有人贪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吴庭长,肯定是他捣的鬼,你去告诉大家,他把每个人贪了十二万,让大家一起去告他。父亲一听,一下子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气愤地说,胡说,你告谁呀!人家吴庭长是法官,要不是他帮咱们打官司,这官司赢得了吗?莫说八万,就是八千也休想拿到。为人要讲点良心,就单凭你这一两句话,无根无据地去告人家,你亏不亏心呀?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出门没几天,好的没学会,害人的招倒学得不少。父亲把平娃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平娃不敢再吭声了。
牐犓淙桓盖撞幌嘈潘说的话,还骂了他,但平娃心里却明镜似的。他就不明白,他说的真话爹不相信,那个什么吴庭长骗他的假话,倒让他相信了。他更恨吴庭长,你一个堂堂法官心怎么就那么黑呢?连人家的卖命钱也敢贪?一想到黑,平娃浑身一阵痉挛,像患抽疯似的。他知道这是他每次遇到黑之前的征兆。可现在是在家里呀!怎么会出现这种征兆呢?一定是刚才想了吴庭长心黑的缘故。所以平娃比以前更加害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