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复旦 第四bu
潜伏在欧罗ba森林里的火开始往上冒了。这儿给你扑灭了,它在别chu1又烧起来。nong1烟gungun,火星四she1,从这一chu1tiao到那一chu1,燃着干枯的荆棘。在东方,前哨战揭开了国际战争的序幕。整个的欧罗ba,昨天还带着怀疑色彩而萎靡不振的,象死了的树林一般的,今天已经被大火包围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厮杀的yu望。战争随时可以爆发。你把它压下去了,它又抬tou了。最无聊的借口也能成为它的养料。大家觉得受着偶然的支pei,偶然就能发动争端。连一般最和气的人也感到事情不可避免了。那些理论家正扯着普鲁东的旗号讴歌战争,认为可以发挥人类最高的德xing…
西方民族的shen心复活,原来归结到这个结果!热情的行动与信仰,竟然把民族bi1上了屠杀的路!要使这个luan冲luan撞的行动有个预定的,经过选择的目标,唯有一个拿破仑式的天才才能办到。但欧洲无论哪里都没有这zhong行动的天才。仿佛大家特意挑了一批最庸碌的人当家。人类的聪明不在这方面——你只有听任那个带着你往前冲的juchao摆布。统治的和被统治的都是一样。欧罗ba的局势是普遍的jin张。
克利斯朵夫回想起那次跟皇皇不安的奥里维一同经历的,差不多一样jin张的情形。但那时战争的威胁不过象转瞬即逝的乌云。现在,威胁的影子可罩着整个的欧洲了。而克利斯朵夫的心情也改变了。他不能再参加这些民族的仇恨。他的心境正象一八一三年代的歌德:没有恨,怎么能厮杀?过了青春,又怎么能恨?他早已走出仇恨的区域。他对于这些相持不下的民族完全一视同仁,不分轩轾。各个民族的价值,对世界的贡献,他都认识清楚了。一个人在jing1神上到了相当程度,就“不再分什么民族,而对于邻族的祸福会感觉得象同胞的祸福一样亲切”暴雨的乌云已经沉到你脚底下,周围只有天空,——“给鹏鸟飞翔的无边无岸的天空”
然而有时候,克利斯朵夫也觉得四周的敌意有点儿难堪。在ba黎,大家表示得那么lou骨,使他随时感到自己属于敌对的民族;便是他心爱的乔治也忍不住在他面前表白他对德国的心情,使他悲伤。于是他走开了,推说要看看葛拉齐亚的女儿,到罗ma去住了一阵。但那边的环境也并不安静。民族主义的骄傲已经象瘟疫一般的蔓延到了,改变了意大利人的xing格。那些素来被克利斯朵夫认为麻木而懒散的人,现在也只想着武功,想着战争,想着侵略,想着罗ma的鹰隼在利比亚沙漠的上空飞翔;他们自以为回到了罗ma帝国时代。最了①不起的是,各个对立的党派,社会党,教会派,保王党,都极真诚的受着这zhong狂热的感染,而并不以为反叛自己的主义。可见各个民族一旦被传染病式的热情扫dang之下,所谓政治,所谓人类的理智,都会变得无足重轻。那些热情还不屑于消灭个人的热情,只是利用它们,使一切都集中到同一个目标。在功业彪炳的时代,情形一向是这样的。亨利第四的军队,路易十四的内阁,那些建立法兰西的丰功伟业的先民,富于理智与坚于信仰的,和追求名利与享乐的一样的多。不论是扬山尼派还是好色之徒,是清教徒还是情yu强烈的人,在满足他们的本能的时候,连带也为共同的使命出了力。在将来的战争中,国际主义者与和平主义者一定都会参加;象他们国民议会时代的祖先一样,各人都shen信这是为了求自己民族的幸福,为了求永久的和平…——
(1)公元前一世纪时,利比亚为罗ma帝国领地;一九一二年后,又曾沦为意大利的zhi民地。
克利斯朵夫站在罗ma耶尼居峰的平台上,带着嘲弄的笑容,眺望这个又杂luan又和谐的城市,正好象征山峰底下的世界:古时的废墟,ba洛克式的屋面,现代的建筑,虬结在一chu1的杉树与蔷薇,——各个世纪,各个作风,被聪明的tou脑溶成一个坚固而连贯的整ti。同样的,人类的jing1神会把它本shen所ju备的秩序与光明,照在纷争不已的世界上。
克利斯朵夫留在罗ma的时期很短。这个城市给他的印象太强了,他有点儿害怕。要能利用这zhong和谐,他必须站得远远的;在这儿留下去颇有被吞没的危险,好似多少与他同zhong的人一样——他不时上德国去住一下。但虽然德法二国的冲突迫于眉睫,结果还是ba黎永远在xi引他。那边有他当zuo儿子一般的乔治。而且他不但受着感情方面的影响,思想方面的理由对他也有作用。一个思想活跃的,热烈参预一切jing1神生活的艺术家,不容易再习惯德国的生活。并非那边缺少艺术家。而是艺术家在那边缺少空气。他们和自己的民族隔离了;大家对他们不感兴趣,都忙着别的事,或是社会方面的或是实际方面的。诗人们因为人家瞧不其他们的艺术,也就存着瞧不起人的心躲到他们的艺术中去了;他们一气之下,干脆把自己和群众生活的最后一些连系斩断,而只为了几个人写作。他们都是很有天分的,jing1练的,贫弱的小贵族,本shen也分化为许多敌对的小组,在狭小的天地中chuan不过气来;因为不能扩大范围,他们便拚命的往下挖,把泥土翻来翻去,直到把里tou的jing1华xi尽为止。于是他们在一片混luan的梦境中迷失了,甚至不想把梦境彼此沟通。各人站在原位上在大雾中挣扎。没有一dao共同的光明指引他们。各人只能在自己shen上找光明。
反之,在莱茵河那一边,每隔一些时候必有些集ti的热情,群众的sao动,在艺术上面chui过。象ba黎被铁塔威镇着一样,照在欧洲平原上的也有那座永远不熄的灯塔,那个古典的传统,靠着几百年的辛苦与光荣培养起来而一代一代的传到现在的。它既没有把jing1神nu役,也没有加以拘束,只是指出了几世纪以来所遵循的大路,使整个民族都受到它的光明。德国的思想家象黑夜里迷失的鸟一般投向遥远的灯塔的,已经不止一个。可是把邻国多少慷慨的心引到法兰西来的那gu声相求的力量,法国有谁想得到呢?伸手乞援而与政治的罪行毫不相干的人又不知有多少!…而你们德意志的弟兄们看不见我们,没听见我们说着:“瞧,我们在这儿伸着手啊。不论什么谎言与仇恨,都不能教咱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