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个孩子
一七九二年的夏天多雨。一七九三年的夏天酷热。由于内战,布列塔尼几乎没有dao路了,然而人们还是乘着明媚的夏季旅行。干土路就是最好的dao路了。
①拉丁文,取自古罗ma诗人卢卡努斯的史诗(法尔萨利亚》中的诗句,可译为:这不仅仅是内战(战争扩至家ting内bu)。--原编者往
七月份宁静的一天,太yang落山后约一个小时,有位骑ma人从阿弗朗什来到那个叫克鲁瓦布朗夏尔的小客店。这家小客店是进蓬托尔松的第一站,招牌上写着:“零售美味苹果酒”几年前这招牌还在。这一天很热,但开始起风了。
这位旅行者shen披一件宽大的斗篷,连ma的tunbu都被罩住了。他toudai一项有三色帽徽的大帽子。在这个从篱笆后放冷枪,把帽徽当枪靶的地方,这zhong打扮是很危险的。系在颈bu的斗篷微微张开,双臂可以活动自如,双臂下面是三色腰带以及腰带上方lou出的两只手枪柄。从斗篷下lou出一截ma刀。
ma匹停下,惊动了客店,店门打开,老板举着灯走了出来。这是黄昏时分,大路上还是白天,房屋里已是黑夜了。
客店老板看看帽徽,说dao:“公民,您住店?”
“不”
“您去哪儿?”
“多尔。”
“那您应该回阿弗朗什,要不就留在蓬托尔松。”
“为什么?”
“多尔那边在打仗。”
“呵!”客人说,接着又说:“给我的ma喂点燕麦。”
客店老板拿来饲料槽,往槽里倒下一袋燕麦,解开ma匹,ma便chuan着大气吃起来。
谈话继续进行。
“公民,您这匹ma是征用的吗?”
“不是。”
“是您自己的?”
“对,是我花钱买的。”
“您从哪里来?”
“ba黎。”
“不是直接来的吧?”
“不是。”
“我想也不是。路都断了,不过还有驿车。”
“只到阿弗朗什。我是在阿弗朗什下驿车的。”
“呵!过不多久法国就没有驿车了。现在没有ma。ma价从三百法郎涨到六百法郎。草料贵得惊人。我原先是驿站老板,现在成了小客店老板。驿站老板从前有一千一百一十三位,其中两百位都辞职不干了。公民,您是按新价格表付车钱的吗?”
“是的,按五月一日的价格。”
“客车是二十苏,小车是十二苏,货车是五苏。这匹ma是在阿朗松买的?”
“是的。”
“您今天跑了一天?”
“从大清早起。”
“还有昨天?”
“还有前天。”
“我明白了。您是从东弗龙和莫尔丹那边过来的。”
“还有阿弗朗什。”
“我看,公民,您该休息休息了。您一定很累。您的ma也肯定累了。”
“ma可以累,人可不能累。”
客店老板又盯着旅客。这是一张严肃、沉着而严厉的面孔,tou发呈灰白色。
老板朝荒寂无人的大路看了一眼,说dao:“您就这样一个人赶路?”
“我有护卫。”
“在哪里?”
“我的ma刀和枪。”
客店老板给ma提来一桶水。ma饮水时,他又端详客人,心里想:“不guan怎么样,他像是教士。”
客人问dao:“您说多尔那边在打仗?”
“是的。正在开战哩。”
“谁和谁打?”
“一位前贵族和另一位前贵族。”
“你是说…”
“一位拥护共和国的前贵族和一位拥护国王的前贵族。”
“可现在没有国王了。”
“还有太子呢。这两位前贵族还是亲戚哩,真是怪事。”
客人注意地听。老板继续说:“他们两人一老一少,是叔爷和侄孙。叔爷是保皇派,侄孙是革命派。叔爷指挥白军,侄孙指挥蓝军。呵!他们可是毫不留情。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
“你死我活?”
“是的,公民,您瞧,您想看看他们相互的见面礼吗?这张告示是那老tou下令到chu1张贴的,每座房屋、每棵树上都有,连找门上也贴了一张。”
老板把灯移近贴在一扇门板上的一张纸。这告示是用特大号字写的,客人的视线越过坐骑,可以看到:德·郎特纳克侯爵荣幸地通知其侄孙德·丰特内矛爵:侯
爵先生如有幸抓获子爵先生,将坚决予以枪决。
“这里还有对方的回答呢。”老板接着说。
他转过shen,用灯照亮另一张告示,它贴在另一扇门上,与前一张告示相呼应。上面写dao:戈万通知朗特纳克,一旦抓住他将立即枪决。
老板继续说:“第一张告示是昨天贴到我门上的。今早又贴上了第二张告示。真是针锋相对。”
客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仿佛在自言自语,老板听见了,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对,这不仅仅是国内战争,还是家内战争。应该这样。不错。民族的振兴需要这zhong代价。”
客人盯着第二张告示,手举到帽檐向它致敬。
老板继续说:“您瞧瞧,公民,是这么回事,城市和大镇上的人拥护革命,乡下人反对革命,也可以说城里人是法国人,乡下人是布列塔尼人。乡下人说我们笨手笨脚,我们说他们土里土气。贵族和教士站在他们那边。”
“不是所有的贵族和教士吧。”
“那当然,公民。我们这里不就有一位子爵反对一位候爵吗?”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而且和我说话的这位大概就是教土。”
客人问dao:“这两个人中间谁占了上风呢?”
“到现在为止是子爵,当然很不容易。老tou子很厉害。他们是本地的贵族,戈万家族。这个家族分两个支系,大系的家chang是德·朗特纳克侯爵,小系的家chang是戈万子爵,他们今天互相拼打。这样的事树木是不会干的,但人却干得出来。这位德·朗特纳克侯爵在布列塔尼很有势力。在农民眼中他是五公。他登陆那一天,一下子就招集了八千人,不出一个星期就有三百个教区参加暴动。他要是能占领一小段海岸,英国人就会登陆。幸好他这位侄孙在那里,真是巧事。戈万指挥共和军把叔爷给ding了回去。朗特纳克登陆以后,屠杀了一批俘虏,还枪毙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有三个孩子,一营ba黎士兵曾经收养了孩子,所以对这次枪杀十分气愤。这个营叫作红色无檐帽营,它剩下的人不多,但打起仗来是猛虎,他们加入了戈万的bu队,所到之chu1,势如破竹。他们要为那两个女人报仇,要找回那三个孩子。他们不知dao那个老tou把孩子们弄到哪里去了,所以特别恼火。要是没有那三个孩子,这场仗也许还不至于打到这个地步。子爵是位好心、善良的年轻人,但候爵是位可怕的老tou,农民们guan这一仗叫作圣米歇尔和贝尔泽布①之战。您大概知dao圣米歇尔是本地的天使吧。在海湾里,在海水中间,有一座山是属于他的。据说他打败了魔鬼,把它埋在另一座山下,它离这里不远,叫作通布莱。”
“是的,”客人喃喃说“TumbaBeleni②,即贝勒吕斯、贝吕斯、贝尔、贝利阿、贝尔泽布之墓。”
①在基督教中分别为大天使和大魔鬼。
②拉丁文。
“看来您了解情况。”主人说,然后又自言自语“显然他懂拉丁文,他是教士。”
他又对客人说:“是呀,公民,在农民看来,天使与魔鬼又开战了。当然,他们认为保皇派将军是天使,革命党指挥它是魔鬼,其实哩,要是真有魔鬼,那该是朗特纳克,要是真有天使,那该是戈万。您不吃点什么吗,公民?”
“我有一壶水和一块面包。您还是给我讲讲多尔的事吧。”
“是这样的。戈万指挥海岸军中的远征队。朗特纳克想在各chu1发动暴动,让下诺曼底支援布列塔尼,好向pi特敞开国门,用两万英国人和二十万农民来支援旺代大军。戈万粉碎了这个计划。他坚守海岸,将朗特纳克赶向内陆,将英国人赶下了海。朗特纳克到过这里,被他赶跑了。他夺回了蓬托博,把朗特纳克赶出了阿弗朗什,赶出了维尔迪厄,使他到不了格朗维尔,而且想方设法将他赶进富热尔森林,好围困起来。昨天一切还很顺利。戈万率领bu队到过这里。但是,形势突变。那位狡猾的老tou进行突然袭击,据说是朝多尔方向去的。如果他占领多尔,将大炮--他是有大炮的--摆上多尔山,那么英国人就可以在这个海岸登陆,一切就都完了。戈万是有tou脑的人,他一看情况jin急,顾不得向上请示和等待命令,当机立断,下令备鞍上ma,tao上炮车,拉上队伍就出击。就这样,当朗特纳克扑向多尔时,戈万扑向朗特纳克。这两个布列塔尼人将在多尔相互拼杀。这将是一场凶猛的拼杀。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了。”
“从这里去多尔要多久?”
“bu队带上给养车,至少得走三小时。不过他们已经到了多尔。”
客人侧耳细听,说dao:“确实,我仿佛听见炮声。”
主人也仔细听:“不错,公民,还有排she1的枪声,像是撕布的声音。您该在这里过夜,去那边没有好chu1。”
“我没法停下来。我得赶路。”
“您错了。我不知dao您要办什么事,但是去那边太危险,除非这关系到您在世上最珍惜的…”
“的确如此。”客人说。
“…譬如您的儿子…”
“差不多吧。”客人说。
老板抬起tou自言自语:“可这位公民像是一位教士。”
他想了一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