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是个小女孩子了。我答应您,我和玛里奥先生的关系不会超过别的人。没有什么可怕的。然而我向您招供,是我约他来的。我发现他可爱,也机智,而且比起其余的人来不那么自私。一直到您自以为发现我有点看中他的时候之前,您也是这么看的。唉!您的机灵也就如此!我也告诉您,要是我愿意,我还可以说上一大堆。总之,玛里奥先生让我喜欢,我心里想,偶尔和他一起作一次美好的郊游,他是会很讨人喜欢的。当毫无危险时,却不让自己去干能使自己快活的事,那未免太傻。何况还有您在场,我有什么危险可言?”
她爽朗地笑起来,清楚地知道她的每句话都击中了要害。她长期以来就从他身上嗅出来了一点儿可疑的吃醋味道,这回,她利用他因吃醋而产生的多疑把他逮住了,于是她抱着一种秘密的、不可明言而大胆的风骚心情,以这种发现为乐。
他不响了,尴尬不乐,有点恼火,也感到她猜到了在他凄凉的父爱深处,潜存着一种他自己也不知来自何处的怨气。
她接着说:“别害怕。在这样的季节,伙着舅舅、舅妈、您——我的爸爸再加上一个朋友到圣·米歇尔山上去走走是最自然不过的。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即使知道了,对此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等我们回到巴黎的时候,我会把这位朋友归还到其他朋友的行列之中去的。”
“行啦,”他回答说“就当我没有说过。”
他们又走了几步。德·帕拉东先生问道:“我们是不是回屋里去?我困了,我想去睡。”
“不,我不,我还想走走。夜色这样美丽!”
他含意深沉地说:“你别走远了。晚上会碰到什么人很难说。”
“啊!我就在窗前走走。”
“那么,再见了,我的宝贝女儿。”
他在她的额头上快快地亲一下,回去了。
她走到远一点的地方,坐到一张安装在橡树根旁的椅子上。晚上热,到处浮飘着田野的气息、海的气息和雾气沉沉的光。在满天的月光下,海湾挂上了一幅薄纱。
蒸气像白色的烟似的爬上来,遮住了现在该已经被涨潮淹没了的沙丘。
米歇尔·德·比尔娜夫人双手交叉搁在膝上,凝视着远方,在竭力检视自己的心灵。它像那些沙丘似的,掩在一层穿不透的白色云雾下面。
在巴黎的时候,她曾有过许多次坐在自己起居室的梳妆台前,就像现在一样,坐着扪心自问:“我爱的是什么?我的愿望又是什么?我在期待什么?我要什么?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除开满足自娱自足的乐趣和对取悦于人的深切追求(这种追求是她的极大享受)以外,在她心里只有瞬息即逝的好奇心,从不曾有过什么别的感触。她也决不曾因为过分审视自己的容颜和身材以致忽略审视自己的心灵。直到现在为止,对于所有能感动别人的那种说不清的情趣她已经死了心,它们无力使她感动,至多使她分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