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地挥了挥手。可是克利斯蒂安的这种不识分寸在一般人中实在少有,并且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他丝毫也感觉不到他的谈话全桌的人都听不入耳,并且在这个神圣的节日里说这个也不合适,他仍然不厌其详地继续描绘喝多了瑞典混合混以后的反应,直到他认为已经把话都说尽了才渐渐地闭住嘴。
老参议夫人在大家开始吃乳酪以前又说了几句话。即使不是每件事情都照我们愚昧、肤浅的看法那样发展,她说,最后我们所能得到的幸福还是非常多,足以使我们的心灵充满对主的感谢。只是从这些年我们家祸福交替这一点来看,主始终和我们在一起,主始终在按着自己的深沉、智慧的意旨指引我们一家人的命运,我们决不应该对主的心意妄加臆测。现在我们应该满怀希望地一致为我们一家的幸福干杯,为充满希望的未来干杯,为将来,就是说在座的老人和比较年老的人早已在地下安息的时候…我们也要为孩子们干杯,老实说,今天实在是他们的节日…因为威恩申克经理的小女儿已经回去了,为了迎合大家的热情,小约翰只好一个人围着桌子走了一圈,跟所有的人,上至祖母下至塞维琳,一一地碰过杯。当他走到自己父亲跟前的时候,议员一边用自己的酒杯挨近了这个孩子的酒杯,一边温柔地把他的下巴搬起来,为了要看一看他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看到;汉诺的金黄色的长睫毛低低地垂着,一直垂到他眼睛底下的淡青色的眼圈上。
苔瑞斯·卫希布洛特用两手抱住汉诺的头,发自内心地用力吻了一下,接着又为他祝福说(她的语调那么恳切,上帝如果听见,一定不忍拒绝她的):“祝你幸福,乖孩子!”
汉诺在一小时后上床睡觉了。他的床这时已经搬到靠着三楼游廊的一间前堂里,屋子左边挨着议员的更衣室。为了不使胃受挤压,他仰面躺着,这一天晚上他往胃里装了这么多东西,它们一定还没找好自己的位置。他兴奋地看着伊达向他床边走来。伊达已经在自己屋里换上睡衣,手里端着一杯水,一边走一边在空中摇晃。他有些困难地喝过之后,扮了个鬼脸,又躺在床上。
“我非得都吐出去才行,伊达。”
“别瞎说,汉诺。你只要好好地仰面躺着就成了…你现在该知道,是谁让你注意点,不让你多往肚子里吃来着?不听大人话的又是哪个孩子…”
“过十分钟我也许就没事了…伊达,什么时候把那些东西给我?”
“明天一清早,孩子。”
“让他们把那些东西拿进来!我现在就需要它们!”
“好了,好了,汉诺,你还是应该先睡个小觉。”她吻了他一下,熄了灯,然后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听任苏打水在他胃里发挥作用,(那是一种多么熨贴的感觉!)而在他紧闭着的眼睛里,仿佛又看到那金璧辉煌的大厅。他看见他的木偶舞台,看见他的风琴,他的神话书,他听见远处唱诗班的孩子又唱起《尽情欢乐吧,耶路撒冷》那首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