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这样干吗?高城质问着。许三多答不上,但高城从他那神情瞧出来了,他说就算我今天转业,你今天复员,你也会这样,是吧?为什么?…因为钢七连的荣誉?
…也因为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比较好?
穿着军装,还是做军人做的事情比较好。
高城又愣了,他似乎被人揪住了什么一样,他看了看昨天随意扔在床上的军帽。
连长,没事我就跑步去了?
高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许三多几个高抬腿动作后就跑了出去。
高城忽然觉得有种难受,他猛地一拳砸在床杠上。他说不清是愤怒还是自责。
许三多已跑得满头的大汗,但他一直没有停下,他还在不停地跑着。
突然,他发现有一个人从他的身边超了过去,那人和他一样,穿着沙背心,打着沙绑腿。许三多知道那是他的连长高城。他加了一把劲,就追上去了。
高城说:许三多,我跟你詄上了。
许三多没有听懂,他问什么?
跑步,内务,军规军纪,一切照旧,全都按照钢七连都在的时候来!我再也不在宿舍里抽烟了,因为我原来不抽!我不找人托关系了,因为我原来不会托关系!老高今年二十六岁了,老高的牛皮就是一辈子没做过二五眼的事情!
高城边跑边说。但许三多一声不吭。
你不信?高城没听到任何回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许三多说话了,他说跑步的时候不应该说话。
你很正确!可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好不好?
我…觉得跟您说话时候还是喊报告比较好。您是连长,军队必须有上下级。没有上下级观念的军队等于秋后的蚂蚱,您自己说的。
高城明显是又被哽了一下:行,你喊报告,立正敬礼!咱们俩就是一支军队!再这么着,以后咱们的饭归六连管了,咱们双人成列,三人成行,排着队去,拉歌唱歌,口令照喊!倒看谁先泄了这口气!你爽了吧?
…不是爽不爽,是应该的。
高城哽得说不出话来,带着口火气跑开。许三多不疾也不缓,跟在他身边保持一个双人成列的队形。
连队食堂里,歌声和口令声此起彼伏地一路响过来,过六连时却一下断了,由不得大家目光不住地往这边扫。这当然是七连的位子。高城和许三多一官一兵孤零零在旁边立正。
六连长瞧着难受,轻声劝道:七连长,要不你俩先进去?
高城梗着脖子:没那事。七连番号没撤,那就得排在六连后边。说罢看了许三多一眼,不想,许三多以为是唱歌的暗示,一挥手竟唱了起来:
我有一个连队我有一杆枪,预备唱!
然后就自己唱开了。在众多的合唱中一个独声显得孤单而独特,高城想阻止早就来不及了,只好张合着嘴干跟着。
六连长顿时就笑,他说老七,快停吧,您就别自虐了。
高城一下子冒了火,声音吼得比许三多的还响。
六连长只好不再说话,讪笑着和他的兵尽量把头别往一边。
众多的合唱中,两个人的歌声格外孤苦零仃,最要命的是七连的歌起得比别人晚了至少半曲,几个连队都停了歌声,他两人还在唱着。
六连唱完歌就进去了。看着高城,六连长再也笑不出来,他回到高城身边吩咐道:兄弟,别唱了,我求你进去。
高城没理那碴,直着脖子吼得更凶,一直到把歌唱完。
然后:立正!稍息!齐步走!两人正步迈进食堂。
六连的人几乎都在等着,等着这两个为面子耽误吃饭的人。
高城和许三多几乎没勇气去看旁人的目光,仍认为旁人的目光是讪笑和责难。两人径直走到专为他们预备的小桌坐下。六连指导员大声喊道:通信员,把七连长他们的餐具拿过来!
高城说不行,你们那桌是连排长专用的。
六连指导员的声音大,整个食堂都在回应,他说该着的!我抓十次军人风纪还比不上你这一首歌唱得透!
高城这才注意到旁边那士兵的目光,那明摆是种尊敬,因为两人刚做的是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