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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书斋 > 醒世恒言 > 卷三十八(2/7)

卷三十八(2/7)

跌得昏了去。那上面亲眷孙辈,看看日傍晚,又不见中间的麻绳曳动,又不听得铜铃响,都猜着:“这老人家被那的臭气相,多分不保了。”且把辘轳绞上竹篮看时,只见一个空篮,不见了李清。

岂知李清在耳房下凭窗眺望,看见三面景致。幽禽怪鸟,四时有不绝之音;异草奇,八节有长。真个观之不足,玩之有余。渐渐转过来,只见北窗斜掩,想:“既是三面都好看得,怎么偏生一个北窗却看不得?必定有甚奇异之,故不把与我看。如今仙长已去赴会,不知多少程途,未必就回,且待我悄悄的开来看看,仙长那里便知了?”走上前轻轻把手一推,呀的一声,那窗早已开了。举目仔

且说李清被这两跌,去好几时,方才醒得转来,又去细细的摸看。元来这底,也不多大,只有一丈来阔,周围都是石,别无甚奇异之。况且脚下烂泥,又,不能举步,只得仍旧去寻那竹篮坐下,思量曳动绳索,摇响铜铃,待他们再绞上去。伸手遍地摸着,已不见了竹篮,叫又叫不应,飞又飞不,真个来时有路,去日无门,教李清怎么置?只得盘膝儿,坐在地下。也不知捱了几日,但觉饥渴得,一时难过,想古人啮雪吞毡,尚且救了命,这里无雪无毡,只有烂泥在手,便去抓一把来咽下。岂知神仙窟宅,每遇三千年才一开,底里迸泥来,叫“青泥”,专是把与仙人饭吃的,尽也有些味,可解饥渴。吃了几,觉得神好些。却又去细细摸看,只见石底下,又有个小不上二尺。心下想:“只坐在泥中,有何了期!左右没命的人了,便这里面有甚么毒蛇妖怪,也顾不得,且是爬将去,看个下落。”只因这番,直教黑茫茫断之路,另见个境界风光;活喇喇拚命之夫,重开个铺行生理。正是:阎王未注今朝死,山宁无别通?

李清去那殿中看时,只见正居中坐着一位仙长,碧玉莲冠,披缕金羽衣,腰系黄绦,足穿朱舄,手中执着如意,有神游八极之表。东西两傍,每边又坐着四位,一个个仙风骨,服不一。满殿祥云缭绕,香气氤氲,真个万籁无声,一尘不到,好生严肃。李清上前,逐位叩了,依旧将这冒死投见的情节,表诉一遍。只见中间的仙长说:“李清,你未该来此,怎么就擅自投到?我这里没有你的坐位,快回去罢!”李清便涕泣禀:“我李清一生好,不曾有些儿效验。今日幸得到了仙,面见仙长,岂肯空手回去?我已是七十岁的人,左右回去,也没多几时活,难还再来得成?

其时就着了忙,只得又把竹篮放下。守了一会,再绞上来,依旧是个空篮。那伙看的人,也有嗟叹的,也有发笑的,都一哄走了。

李清起来伸一伸腰,站一站脚,整衣拂履,望空谢:“惭愧!

那老人家也不知天晓日暗,倦时就睡上一觉,饥时就把青泥吃上几。又爬了二十余里,只见前面透星也似一亮光,想:“且喜已有路了。”再把青泥吃些,打起神,一钻钻向前去。,但见青的山,绿的树,又是一个境界。

孙辈只是向着中放声大哭,埋怨:“我们苦苦谏阻,只不肯听,偏要下去。七十之人,不为寿夭,只是死便死了,也留个骸骨,等我们好办棺椁葬他。如今得尸首都没了,这事怎?”那亲眷们人人哀,无不洒泪。内中也有达者说:“人之生死,无非大数。今日生辰,就是他数尽之日,便留在家里,也少不得是死的。况他志向如此,纵死已遂其志,当无所悔。虽然没了尸首,他衣冠是有的,不若今晚且回去,明早请几个有法力的士,重到这里,招他魂去。只将衣冠埋葬,也是古人一个葬法。我闻轩辕皇帝得了大,已在鼎湖升天去了,还留下一把剑、两只履,装在棺内,葬于桥山。又安知这老翁不了神仙,也要教我们与他个空冢。只对看啼啼哭哭,岂不惑哉!”孙辈只得依允,拭了泪,收拾回家。到明日重来山,招魂回去。一般的设座停棺,少不得诸亲众眷都来祭奠。过了七七四十九日,造坟不葬,不在话下。

又走上十多里,忽望见树琉璃瓦盖造的屋脊,金碧闪烁,不知甚么所在?飞撚的赶到那里去看,却是座血红的观门,周围都是白玉石砌就台基。共有九层,每一层约有一丈多,又没个阶坡,只得攀藤扪葛,拚命吊将上去。那门儿又闭着,不敢擅自去叩,只得屏气而待。直等到一佛世,二佛升天,方才有个青衣童开门来,喝:“李清,你来此怎么?”李清连忙的伏地叩,称:“青州染匠李清不揣凡庸,冒叩府,伏乞收为弟,生死难忘!”那童:“我怎好收留得你?且引你去恳求我主人便了。”那青衣童去不久,便来引李清去。到玉墀之下,仰看上华丽如天一般,端的好去。但见:朱甍耀日,碧瓦标霞。起百尺琉璃宝殿,甃九层白玉瑶台。隐隐雕梁镌玳瑁,行行绣嵌珊瑚。琳贝阙,飞檐长接彩云浮;玉宇琼楼,画栋每苍雾宿。曲曲栏围玛瑙,帘幕挂珍珠。青鸾玄鹤双双舞,白鹿丹麟对对游。野外千开烂熳,林间百鸟啭清幽。

李清不顾命,钻里去,约莫的爬了六七里,觉得里面渐渐了二尺来多,左右是立不直的,只是爬着地走。

情愿死便死在阶下,断然不回去了。”那仙长只是摇不允。

今朝脱得这一场大难!”依着大路,走上十四五里,腹中渐渐饥馁,路上又没一个人家卖得饭吃。总有得买,腰边也没钱钞,里的青泥,又不曾带得些来,看看走不动了。只见路傍碧靛青的,两岸覆着,且去捧些吃。岂知这也不是容易吃的,仙家叫泉”,最能延年却玻那李清才吃得几,便觉神清气,手脚都轻快了。

却得旁边的替他禀:“虽则李清未该到此,但他一片虔诚,亦自可怜!我今若不留他,只神仙到底修不得的了。况我法门中,本以度人为第一功德,姑且收留门下,若是不堪受教,再遣他回去,亦未迟也!”那仙长才:“也罢!也罢!姑容他在西边耳房暂祝”李清连忙拜谢。一走到耳房里去,一:“我若没有些气,怎得仙家弟?只是当初曾与孙们约,遇得仙时,少不得给假回去,报知你等。今我再三哀禀,又得傍边这几位仙长相劝,才许收留,怎么又请回去?万一忤了他,嗔责我尘缘未净,如何是好?且自安心静坐,再过几时,另作区。”那李清走到西边耳房下,尚未坐定,只见一个老者,从门外来,禀:“蓬莱山明观丁尊师初到,西王母特启瑶池大宴,请群真同赴。”并不见有人陈设,早已几乘鹤驾鸾车,齐齐整整,摆列殿下。其时中间的仙长在前,两傍的八位在后,次第步殿来。那李清也免不得随着那伙青衣童,在丹墀里候送。只见仙长觑着李清分忖:“你在此,若要观山玩,任意无拘;惟有北窗,最是轻易开不得的,谨记,谨记!”说罢,各各跨上鸾鹤,腾空而起。自然有云霞拥护,箫喧阗,这也不能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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