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

“你的钱呢？”

“天真。他们情愿提你，也不会提我。我是大比武来的，和罗瑞卿握过手，沾上啦。”

“老婆生孩。”

“唉，你没结婚，不懂什么叫老婆。车上有粮吧？我饿了一天了，上只剩三分钱，买个面包都不够…”袁翰难堪地说不下去了。

袁翰几乎连上车的劲也没了，倒坐在踏板上，背靠着车门，仰闭目，享受着全盘骨骤然松弛后带来的畅快。指挥排长“劈里啪啦”地拍去他上的尘土，连连问话，但没有得到回答。车上的战士纷纷围在连长边。

象那里的不少一样，军事上幼稚，阅人览世却过早成熟，小小年纪的指挥排长，因为袁翰急迫地要把他推上连长位置，竟狐疑起袁翰的用心：“连长，上级要提你了吧？”

一连指挥排长坐在车内连长的位置上，这对他简直是过分的幸福，他将占领观察所，指挥全连火炮实弹击。阵地指挥员副连长，虽是他的上级，也将逐字逐句的复诵和执行他的令。每个炮手把他的意志填炮膛，他将看到弹群自己的意愿爆炸，仿佛是自己手臂延长了，伸过去碎了固的目标。军事的人谁不珍重掌中的权力，这权力可以实现自己所追求、所的意愿，和渺小的个人权力完全是两码事！尽他嘴上也呐呐地：“副团长，我怕不行啊。”这是因为他觉得不谦虚一下就太不象话了，其实，他心里早把三连看矮了半截：哼！打个偏弹，练兵练到脑后去了？他储藏下的本事，使他忍住笑意接下重任，那一刻，他激连长袁翰平时对他的培养。

，师里刚才问到明天一连的实弹击。一连更难办啊。你看他们还打不打？”

战士们迅速登车，袁翰端正军帽，上前敬礼。颜鹄压低嗓音：“你超假整整二十天，什么原因？”

“这个我知，你在请假报告上写了。我问你为什么超假？”

“都好好的吗？”

“知了。”政委放下话机。

“好好的。”

袁翰从颜鹄的语气和上下车的动作里，预料到事情不妙了。犯了错误，偏偏碰上个刚上任的新官。

政委是忧虑一连连长袁翰。袁翰返乡已经超假，团里两次电报归，还不见音信。这件事激怒了颜鹄。连队临近实弹击，连长居然无故不在位。颜鹄和政委的最初决心是：就当袁翰“死了”一连还是要打仗的，让指挥排长代理连长指挥击。可是，三连了事故，政委犹豫了：指挥排长毕竟没有指挥过全连呀。

果然是袁翰提着旅行袋，现在公路拐角，睛抗不住烈车灯，偏开脸躲避着，脚步歪歪斜斜，差走到路沟里去，好象刚刚从灾难中脱逃来似的。

“那也不能停止前。看你们，都在公路上窝成一团了。”

“袁翰的超假，”颜鹄通过电话说“属于执意违背命令，质比三连的偏弹更为严重，简直不象个军人，非分不可。但连队的实弹击，我的意见还是打。垮了连长，不能垮掉连队。打好打坏是一回事，不上炮场，这个连队的人心就散了。我持打！”

“就这个。”

“确实是老婆生孩。”

车上战士赶忙递下馒和咸鱼。指挥排长看见扔在车踏板上的瘪瘪的旅行袋，鼻酸涩。连长家生活困难，可是每回探家归来，也和别人一样带许多土特产让大家尝鲜，这是连队的不成文法，空手回来，真不好意思见人。连长这回只带来满尘土和一副饥，看来他是被榨了。

“怎么是帮了你大忙呢？”

两雪白的灯上下抖动着，一辆小车驰近戛然刹住。灯光灭了，但发动机没停转。颜鹄在黑暗中质问：“为什么停下来？”

指挥排长朝报话班长：“快报告，连长归队了。”报话班长拿起话筒喊开了密语。指挥排长把地图摊在袁翰面前，手指在图上快速移动：“这儿，是我连阵地，这儿是观察所，我们现在正行到四十公里路标。基准向30-00，目标区在天山北面，凌晨五时完成一切击准备。副连长率战炮分队从这条路占领阵地了。指挥排齐装满员，‘无线’正与上级和阵地保持联络，‘有线’还没开设。”说到这里，他把指挥包在袁翰怀里“连长，你指挥吧！”

袁翰问指挥排长：“他是谁？我没看清。”

“闭灯，停车。”指挥排长很惊讶，连长怎狼狈到这个程度！他下车奔过去。

指挥车跑着跑着忽然减速，驾驶员上前倾：“看，象是连长。”

“你等待理。实弹击仍然由指挥排长指挥，任务不变。”颜鹄回到车上，重重地关上车门：“开车！”

指挥排长的定信念，使得袁翰对他特别亲近，甚至有些钦佩他。但袁翰的苦恼消散一阵后，重新聚结起来会更重。“算啦，谈起来心烦。你只要到在任何时候都能指挥全连，就帮了我大忙了。”

这是一段往事。现在，指挥排长膝铺开军用地图，手指间夹着一去状照明灯，不时探辨认路旁墨堆似的山影，率车照图上的开时路线奔向观察所。

“再给块雨布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旁山坡上歇一会儿，你们返回时喊上我。快走！副团长准保掐着秒表在前等着。”袁翰连连挥手。车快开时，他突然上车踏板，对指挥排长说“记住，别抢时间，保证度。实

“那你为什么超假？”

指控排长抱住袁翰双肩，动情地急切地说：“连长，到底为什么超假？说啊，连我都不告诉？”

颜鹄等待几秒，没听到滔滔不绝的申辩、对意外事件的渲染，或是絮絮叨叨的检讨。而这些，正是从超假中常常听到的。他很想亮手电筒照照袁翰的脸，这个违犯军纪的人究竟知不知愧！

“这是暂时的，”指挥排长很决地说“什么‘单纯军事观’，什么‘骄傲自大’，一打起仗来，人们会改变看法了。”

“都甩给她了。”

“等你上我的时候，连队不需要我了，我也可以脱军装了。唉，什么时候才有仗打！”

二

“刚从军里调来的颜鹄副团长，恐怕会当团长呢！”

他刚当排长时，袁翰就他学习连长的全盘指挥业务，说：“一年以内，你必须成为全营指挥排长中最的一个！别怕人家说你有当官的野心，那是蠢猪式的嫉妒。不但理解本职而且理解上级的职能，才能更灵活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满足于仅仅完成本职工作的指挥员永无息。”好几次野外协同训练，实际指挥一连的是他这个指挥排长，袁翰只在边上传达令，营指挥所都没察觉。有一回，袁翰竟然在“暂停”时睡着了，醒来后苦笑着说：“我也会偷懒啦。说实话，这一，年我当班长时就会了一半。如今当个连长，比那也是时候当排长还容易，老是这一程序，好象敌人听我们调动似的。我要是当敌人的话，别人不敢说，咱们营长就会输给我。”

指挥排长：“连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