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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5/10)

在这里,沈东阳见到了严丽文。师野战救护所就安扎在这里。

沈东阳让作战参谋发出信号,全团大休息,打火造饭,烧水烫脚。吃饭的时候,严丽文来了。

严丽文的脸色有些忧郁,分手时吞吞吐吐地对沈东阳说:“东阳,你们演习就是演习,可别把过去杂七杂八的事情搅和进去。军长身体不好,腰上还有弹片,你不能惹他生气。”

沈东阳说:“那是当然的。问题是这老头有点捉摸不透,现在火气越来越大了。”

严丽文说:“不管怎么说,你得小心点。”停了停又说“遇到别扭的时候,你得让着他点。”

沈东阳说:“你这是孩子话。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当然得小心。他是军长啊。我又不是傻瓜,我才不会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呢。”

严丽文没有在“渡江支队”吃饭,关切地交待几句就走了。她后脚刚走,王铁山前脚就到了,只带了一个警卫员。

沈东阳暗暗吃惊:军长也是徒步行军。

“沈团长,给碗饭吃。我可是饿坏了。”王铁山进了团部的人堆里,一屁股坐下来,大喘粗气。

沈东阳看了看快要见底的菜盆,又看了看王铁山染霜的双鬓,突然滋生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于心大为不忍。“这…不大合适吧…张参谋,到对面的馆子里给军长炒几个热菜。”

王铁山挥手制止了。“胡闹,少将军长坐在那种馆子里成何体统?要的就是你们的行军饭。”

“军长,我是怕饭硬,您…”

“别小看人。要是夹生了,你亲手给我重新做,还得扣你们的分。”

王铁山不由分说,端起沈东阳刚刚盛满的大碗,夹起一撮炒芹菜,嚼了几口,笑了“哈,还是老传统,盐多下饭,腿上有劲。”

沈东阳也笑了笑,取下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军长,来一口。”

“怎么,你也好这一口?”

“这是丽文给您准备的。她怕山上夜寒,潮气大,特意要我背过来,本来想等上山才给您的。”

“哦,”王铁山迅速收敛了笑容,伸手接过水壶,在手上掂了掂,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好酒,纯正的茅台。这酒怕有三十年了,放在有些星饭店里,可以挣老外两千美元。这想必还是你岳父留下的老底子吧?”

沈东阳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只有两瓶。还有一瓶在干休所,我岳母说等这次演习结束,她要请您到家里去。”

王铁山的手停在了胸前,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沈东阳,很长时间才收回目光,举起水壶,先是抿了一点咂摸几下,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好香的美酒。”接着便仰起脖子大灌一口。

“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啊。妞妞如此有心…好吧,还交给你背着,山上用。”

十二时,军号嘹亮,部队拔营继续开进。

王铁山跟随沈东阳的团指挥所前进。

走在山路上,沈东阳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想也许他把军长的意图理解偏了。也许王铁山并不是要解决一个历史遗留的问题,而是…显然,他们那一代人就要彻底地退出战争的舞台了,他是要在新的一代的面前,最后一次检阅自己的过去和价值,在这一点上,他甚至同严泽光一样倔强。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双榆树战斗作为背景呢?

山路狭窄,只能成一线纵队行进。

王铁山在前,沈东阳在后。

王铁山的步子迈得很大,腰杆也挺得很硬朗,特大号迷彩服下沿系一条黄牛皮子弹链,腰侧缀着一柄五九式手枪,头上压着一顶两斤多重的钢盔,显得很精神,颇有几分名将风采。

部队进了邙山,羊肠小道更加崎岖,不断有枝桠挂绊裤管。阳光被树阴遮掩了大半,视野阴暗潮湿。林子渐深,坡度渐陡,几乎直立成了八十度的钝角。尺把宽的石板路面忽左忽右,盘旋曲折,险象丛生。

沈东阳疾步追上王铁山,折了一截树棍递了过去:“军长,拄着点,小心摔倒。”

王铁山接过去,拄了几步,感觉良好,却又在突然间稳稳地立住了。

沈东阳举目望去,竟发现王铁山的肩膀有些异样地颤抖,似乎在控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什么意思?”

果然,王铁山猛回头,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光,低沉地吼了一声。

“军长,您年纪大了,不比我们…”

沈东阳把话说了半截,又猛然刹车。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真是错上加错,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军长,丽文说您腰部负过伤…”

王铁山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沈东阳,肌肉松弛的脸部悸动出一团紫红色的愠怒。对视了一阵子,王铁山举起双手擎起棍抬起一条腿,出其不意地往膝盖上用力砸了下去。

一声脆响之后,棍子断成两截,被王铁山扬手扔到山下。

王铁山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体,大步向山顶迈去。

沈东阳目瞪口呆。

不是屈辱,也不是悲哀。他突然涌上一阵冲动,他想追上去对王铁山说:行了军长,您犯不着这样,您当真要去揭开双榆树之谜吗?没有必要了,您犯不着跟一个已故的人较真,更犯不着跟我这样的后辈较真儿。军长,您当真老了,您已经老得敏感而又脆弱了。您真的该歇一歇了,您就放手让我们干吧,您就坐在藤椅上听新闻晒太阳吧,一杯绿茶一根香烟,您悠哉游哉地闭目养神吧。给我一个团一个师,您就静静地等着我们给您扛旗子吧。

可是,这话沈东阳只敢在心里想,他是不敢说出口的。

7

“渡江支队”全部潜入邙山浓荫蔽日的老林里。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加暗淡。头一天落下的雨水还滞留在绵厚的植被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烂气息。尺把宽的石阶山路盘旋扭曲,铺满了深褐色的落叶,一脚踩下去,便挤出几片水渍,向四处溅射。

王铁山渐渐觉得气喘不匀。海拔增高,气压降低,耳朵里总是有个东西在不停地叫。到了山顶,听觉几乎完全失效。心里一阵苦笑。娘的,不服老行吗?好汉不提当年勇。看看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二十年前那个王铁山的模仿者,一副精神抖擞起来容易,可是你能一直抖擞下去吗?他感到一阵内疚,有点对不起沈东阳。人家和你较的不是这个劲儿,给你一根棍子那是尊重你保护你,至少说对你的身体还是负责的。你敏感什么?神经质嘛。老了就是老了,走不动了就是走不动,这有什么掩饰的?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这一天?

莫名其妙。

他把步子停了下来。自从他把沈东阳递给他的那根善意的棍子折断并且抛弃之后,沈东阳一直跟在身后,垂头不语。即使向后传达指示,声调也明显压抑了许多。他想等沈东阳赶上来,寻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和方式,挽回自己的失态。正剧还没有上演,他不能让他的主要演员在精神上产生被压抑的感觉。

稍微休息了一下,王铁山觉得腰腿酸胀,四肢神经都有活动超量而引发的悸动。但是很快,又有一种奇异的亢奋充斥了胸腔。邙山的古树参天,灌木错杂。弥漫在树梢林缝里的潮湿,使他在突然间体验到一种记忆犹新的亲切,他似乎看见了另外一座潮湿的山峦。就是那一次,他和严泽光发生了第一次大规模的争吵,甚至还动了拳脚。

那是杨桃牺牲后的第十天的下午,王铁山带一个排在金津湾搜山被围,身上两处挂彩。严泽光率工作队扑上来后,命令两名战士将王铁山架下去。

王铁山在那时候已经打红了眼,死活不肯撤走,并用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扬言要死也要死在金津湾,谁敢上前他就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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