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的贤妻良母,跟你爷爷又是老朋友,他们会过得好。”但他有更好的命运。
他头一仰,又一仰,问得率直:“他们是否相爱?”甚至胜过母子、爷孙之情?
过了很久很久,我说:“你知道结婚申请怎么写吗?『男,某某某,年龄;女,某某某,年龄,符合婚姻法所规定的各项条件,到达晚婚年龄…』”
爱情与否,不必提起。
无可庆祝,只举家大吃一顿。
每道菜周先生都先尝一口,轻轻提醒母亲:“有点辣。”或者“这个清淡。”母亲便拈个一筷半筷,细细咀嚼。
合家皆欢。
母亲嫁了,我走了,锦世仍是无所挂牵的新新人类。再回将是多久,半年,一年?
母亲会否憔悴,锦世再闯祸谁替他收场…
酒阑人散,天已将晚,雨早已止歇,澄蓝,三两点星天外,四五个人,哗一下便散尽了。送二老回家,对他们:“我今天到她那边住。”——总得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
指挥若定,送锦世回学校,送周靖回周先生住处。
周靖有些不舍:“你去哪里?”
我与他握一下“改天见。”
酒蒸在脸上,如夏日向日葵,金胀的红。渐渐华灯初上,人流稀少,人行道上一带寂寞的彩砖,全是水迹,映着灯的流丽。
身后“哞哞”的汽车喇叭声。
墨绿色小牛犊静静停着。
我看见方萱笑吟吟站在车旁,着蓝长衫,孔雀一样明艳的蓝,脉脉垂到脚面,没什么样子,胸口却睡一朵白莲。衣裳有三分皱,花瓣便像无风自动。
她花精树魅般的容颜。
龙文只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三步之遥。
与她,隔着光阴,不能相近。
我说:“你既然来了,刚才怎么不进去?结婚是喜事。就家里几个人聚一聚。”
她有点赌气“我没有结过婚,我不知道。”
我笑“你随时想结婚,只怕都有两三个候选人。”
“我答应过你父亲,永远不结婚。”
酒意冲脸,我大笑起来“你有什么必要结婚呢?我们结婚,要么为房子,要么为性生活,要么怕失去对方。你哪有这些问题?结婚是两个人,不结婚好几个人,何去何从?”
她嗫嚅“都是龙文乱说。”声音细如蚁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脸涨得通红。如此愧怍。
我安慰她:“谁会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她一震,良久道:“锦颜,我以为你不会认我的。”
我诧异:“不认自己的母亲?你的私生活,是你的事,我喜不喜欢都不重要。但你,永远是我母亲。”我温言唤“妈妈,不要想那么多。”
渐渐有泪盈于她睫“但你还是要去广州?”
“是,我也想尝尝创业的滋味,头破血流蒙个创可贴就是了。龙文,『锦颜之梦』找人帮我看一下吧?春节我还要回来,在里面喝茶吃巧克力呢。”
龙文不作声,只点个头。
我说:“我要回家了。妈妈…再见。”
这边以为我在那边,那边以为我在这边,但我只寻了个清净宾馆,杀杀价便住下来。
手机响了:“喂,我是周靖。”
我有点诧异“忘了什么吗?”太疲倦的一天,我用力梳着雕塑般僵住的头发。
“是,”他答“我忘了问你,你指的改天是哪一天。”
刹时间,我以为自己沦为滥俗港产喜剧爱情片的女主角,愕住半晌,然后纵声大笑。
雨过天晴,窗外星子闪烁,夜空蓝不可测。
生命中到底埋藏着多少意外呢?
半晌我才止住笑:“你希望是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