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见着的白衣人影,单单伸手去碰也是亵渎。
一个就活在他身边,呼吸交融手心温暖,她曾经开玩笑似的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现在,这两个李去非在他面前重合——似乎无限接近,又似无限遥远。
遥远得让他在这一个月昏昏欲睡间做过的所有美梦,所有放纵自己蛋婪,所有鼓起勇气下定的决心…都成了不堪一击的碎片。
赵梓樾在雪地中狂奔,内息运转还有滞碍,腿脚仍然不灵便,他时不时狼狈地摔倒,又挣扎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奔跑。
夹雪的狂风扑在面上,迎着他的来势在耳边呼啸,仿佛应和着他心底的呼声。
我愿意的!即便你只是玩笑,即便我自不量力,我也一千个一万个想要娶你!
李去非睡到半夜忽然惊醒,黑暗中,她知道有人在看她。
目光梭巡,一寸一寸,在她面上游移。
她静下心,默默地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喑哑着声音、低低地道:“是我。”
当然是你。李去非懒得睁眼“哼”了一声。
赵梓樾停了停,又道:“我有话问你。”
这倒稀奇,李去非想,赵梓樾为了塑造自己与本性相反的冷静理智形象,一贯克制隐忍,信奉不听不见不言不语,他主动提问,居然是这些年来的唯二。
李去非清楚记得,赵梓樾第一次提问,是她花了二钱银子买下他,他明明被打得奄奄一息,却趴在雪地里高昂着头看她。她觉得有趣,便也随他看。半晌,他冷冷地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不是不惊讶,她扮男装多年,竟被这少年一眼看穿。
当年的李去非想了想,蹲下身平视赵梓樾的眼睛,诚诚恳恳地答道:“我是女人。”
如今的赵梓樾问道:“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李去非在床上慢慢地侧转头,睁眼望过去。室内光线昏暗,隐约能看清窗边那模糊的轮廓。
她眨了眨眼,明知故问:“什么话?”
赵梓樾不答,呼吸声逐渐变粗,伴着细碎的似乎磨牙的声响。
“从前有个叫尾生的傻瓜,”李去非越发悠闲,甚至用一只手撑住头,讲起了故事“他和人约好在桥下相会,人尚未到,河水忽然看涨,水面很快淹过尾生的腿、腰、胸口…傻瓜尾生却不敢走开,他怕那人来了会看不见他,他怕那人以为他不守信约。于是,直到淹死,尾生都紧紧抱着桥柱。”
她顿了顿,听着耳边的呼吸声愈发粗重,她微微一笑,慢吞吞地道:“君子一言,尾生一诺。”
呼吸声一窒,窗边的人影疾掠过来,什么也来不及说,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很暧和,李去非满意地想,虽然稍嫌湿了点——他又去哪儿摸爬滚打了?臭了点——还能忍;抱得紧了点——喂喂,骨头快断了!
李去非挣了挣,赵梓樾飞快放手,她来不及说话,便听得那少年涩声道:“你后悔了?还是你根本又在开玩笑?我早该想到,若非玩笑,你怎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你只是玩腻了师傅和弟子的游戏,又想换种花样…没关系…赵梓樾这条命只值二钱银子,从那天起便是你的…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