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炎正大是得意，刚下的决心即刻忘得一二净，应声：“前朝铸剑大师欧冶的遗作，传说中的神兵青芒。真正能断、削铁如泥，比这再一倍碟链，也是一削就断。”

“他为什么不会骗你？”李去非依然用那怜悯的光看着他，声音平稳，说的话却残酷得令炎正心一凉，如被青芒穿而过。

炎正死死地抠着牢门的木隙，指甲似乎裂开，很疼，他却张着嘴，无声地笑个不停。

炎正咬牙关低下，抓住牢门的手指抠得死。他明知李去非是对的，却不敢抬——不抬便看不到李去非的睛，他怕她中的自己像个傻。

“我还不清楚你的脾气，冯衙内那事早就街知巷闻，白天在公堂上见到你，我就知你定是代人。我已经言警告过冯彰，只要秦辅之在嘉靖府一日，你要救的人就比你安全。”他顿了顿，没好气地：“秦辅之此刻离你不到五里地，我只能唬住冯彰一时，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呵。

一骨碌爬起来，炎正一边拍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忿忿地；“你简直是不要命了，居然跑到衙门来敲鸣冤鼓，还搬秦辅之的名，若不是今天刚好遇到我，我看你怎么收场！”

炎正与她四目相对，良久，叹息一声。

呵呵呵。

李去非蹙眉，：“师弟。”

“是啊，他一向不离，我磨了很久他才借给我。”炎正把青芒回鞘内，推开牢门，叫：“你还不来？”

李去非绷的心弦又是一松，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炎正被她瞧得浑不自在，但他到底是聪明人，一怔间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兀自不敢置信，低呼：“不会的！”

李去非却不如他想象中欣雀跃，略嫌苍白的脸上看不半分兴的神。她歪了歪，透过栅栏隙细细打量他一番，然后说一句害他当场倒地的话：“你是谁？”

他的师傅？

那是一把温和悦耳的男声，几乎只凭声音就能想象这人温文亲切的面容和诚恳谦逊的神情。

李去非徐徐收敛笑容，她何尝不知今日行事孟狼，但是…不得不为。

不用抬，不用看李去非的睛，他已然知自己是个傻。

“师弟，”她轻声：“你先帮我救一个人——”

那匕首端是锋锐无匹，指细的锁链应手即断。李去非“咦”了一声，起走到近细看。那匕首不过尺许长，锋尖却透寸长的淡青光芒，她微一沉，问：“是青芒？”

李去非非但没有来，反而又退回原位坐下，怜悯地望着炎正，摇了摇，再摇了摇。

炎正更知，这人只是貌似沉稳，其实骨里尽是傲，表面愈谦逊内里愈轻蔑。好胜徐下第一，输不起，一输便会恼羞成怒…不笑的时候凛然，笑起来却人意料的腼腆，开怀大笑还会掉泪、会肚疼，甚至来去像小孩…

而后传来的声音打破他最后一丝侥幸。

“他不会骗我！”

倒地的瞬间，上方传来李去非可恶透的笑声，这场景熟悉得令炎正加倍懊恼，居然又上了这女人的恶当，他真是学不乖！

“是你先骗了他，自始至终，是你对不起他，他凭什么不能善加利用，以其人之还诸其？”

天下最傻的傻。

呵呵。

最后，遗传自冯知府的谨小慎微占了上风，到底时时有，小命仅一条。

李去非把视线从青芒移到他脸上，：“若我没记错，佑康三十七年秦相遇刺，皇上把青芒赐予他防。”

李去非目送气势汹汹而来的一行人怏怏离去，吁长气，只觉背心衣衫尽皆透。

“免谈。”炎正断然拒绝“你自都难保，莫他人闲事。”

炎正飞快爬起，急惶惶地：“师兄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师弟炎正，炎正啊！”李去非眨了眨，又说了句令他再次倒地的话：“我知，刚才是骗你的。”

“多年不见，三弟仍是心思灵动，论起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愚兄始终望尘莫及。”

说完，炎正下定决心再不理李去非的任何话，一手腰间的匕首，削向门上的锁链。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有人：“真难得啊，你也有怕的时候。”

“怎么不会？”

白天在公堂上假扮侍从的朝中新贵炎正，此刻仍然不像个朝廷命官，黑布从包到脚，打扮得像闯空门的飞贼。“飞贼”扯下蒙面巾，扬手跟李去非打了个招呼，邀功地：“师兄，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