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一吓也有好，总算把他从见到秦辅之题字的震惊中缓过来。冯知府正襟危坐，第三次拍响惊堂木。

她缩了缩脖，又无奈地转回来，向公案前走了两步，：“大人未免过于心急，小生话还没说完。凭证自然是有的。”

“没有。”

冯知府通过来往公文早就熟识了秦辅之的笔迹，却是第一次见到他公文以外碘字。朝中皆言丞相一字难求，多少官员借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之机求他一幅墨宝，统统被他婉拒。谁成想，他竟有为人扇上题词的一天？

“没有。”

扇面上墨迹淋漓，冯知府定睛再看，唬得差从椅上下地来。

公堂上诸般声音嘈杂，她绵绵带着拖腔的说话冯知府听得不甚清楚，挥手令众人肃静，刚要命她再说一遍，却见她缓缓打开那柄一直不离手的折扇，翻过空白一片的扇面，将另一面正对自己。

“威——武——”两排皂隶适时声吆喝，伴随火“乒乒乓乓”地敲击，把个公堂烘托得煞气人，比阎王殿也差不了多少。

后又是一声轻咳，冯知府下意识要回，幸得半路上陡然醒悟，猛地又转回来，额背心已俱是冷汗。

“啊？”此言一堂上堂下俱惊，衙役们不认得秦丞相的字，却能听懂这句直白的话，齐刷刷瞪住这胆大包天的文弱书生。冯知府颤声：“你没有状纸要递？”

“没有冤屈要诉？”

那扇面上白纸黑字，题着前朝贺铸的半阙：“少年侠气，结五都雄。肝胆，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斗城东。轰饮酒垆，浮寒瓮，海垂虹。闻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俄空。”

“小生知。”

她微微一笑，那仆役打扮的青年抬起，面容清秀，嘴角上挑，天然带着几分笑意，正是跟随在神秘华服男边的青衣侍从。

虽然不是吓的。是冷的。

“…李去非你是秀才，当知本朝律例，设鸣冤鼓为使百姓沉冤得雪，无端击响鸣冤鼓，轻则杖责二十狱三年，重则三千里！”

李去非又望向冯知府后的青年，那人似乎也应到了她的目光，埋得更低，右手却贴住侧，曲起三指，了一个他们心照不宣的手势。

没有人替她挡风，真不习惯。

冯知府手扶公案缓缓立起，惊疑不定地审视堂下的李去非。他现在半不敢怀疑李去非是秦辅之的人，令他疑惑的是，这青年到底是秦辅之的什么人，何以得上才傲的当朝丞相如此恩遇？

这是要她放心，给他解决的意思。李去非微一沉，她本来的打算，是亮丞相门人的份直接要小红，就算领不回人，谅冯衙内也不敢随便毁了姑娘的清白。既然这人肯，比她碰来得更好。

李去非当下很应景地开始发抖。

两人对视一，青年微微颔着，李去非慢吞吞地：“小生不想状告任何人。”

词句倒没什么，惊就惊在书写词句的字迹清瘦儒雅，起承转合间却暗藏锋锐，正是当朝丞相秦辅之亲笔！

“威——武——”他摆摆手，止住衙役们的再度表演。等到公堂恢复静默，冯知府清了清嗓，用自己都不习惯的柔声：“凭一柄扇就说你是丞相门人，未免儿戏，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本府先不跟你细究。李去非，你敲响鸣冤鼓，是要状告何人啊？”

她回看了一公堂开的大门，穿堂风呼啸来去，像裹着无数小刀，专往棉袄隙钻，生生地割裂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