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才从小胖那里知，哥哥并不是给车撞的，当天下午放学时候，猴把哥哥架到巷里，将哥哥上的钱都刮走了。阿清找了郭仔他们，野狼骑到公去，傍晚在渔市场前面的摊找到猴一票，上前就打，打到市场里面，猴从地上抓了块砖就盖过来，被郭仔抄起一铲鱼的铲照脸抡去，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额冒血来，两边人都呆了。阿荣掉跑掉，郭仔跟走，阿清睁睁看着猴痛苦的抱着，一个，到他脚前，他机伶伶一脚，也跑了。

“敢？我叫他们去死！”

母亲在槽台上剁剁剁切菜，气极了，抓起菜刀，朝他就丢过来，休地飞过他脚，铛啷弹在地

母亲叫他拿粥喂父亲吃。他像是又看到跟父亲走在田间小路上，是父亲打完球后回家的路上，推着脚踏车，他那时不过只比脚踏车一些。忽然发现一条蛇，两人停下脚步，父亲把车给他扶着，提了球悄悄走过去，一抡下去，击中蛇的，怕还没有死，又打，打…他把饭喂得太急了，父亲呛住了，咳嗽，了一膝饭末。母亲奔过来，劈手夺过碗匙，恨得骂：“不甘愿你就不要喂！不死在外面去！还回来，你还回来什么…”

“我的事你别。”

“我们离开这里吧。”阿清趴在沙里，很低很远的声音说。

“我不。是哥帮你去歉！赔钱！”

血红的落日像咸鸭黄浸在金粼粼的海面，郭仔走到狼里把手脚冲净。托车支在沙滩上，一印老远从大路斜斜划过细白的沙岸，沙上平躺着两个人，空寂的海边再没有别人。黄昏一寸寸，一寸寸蚀掉海岸，最终一暗，太沉到里，沙上起了风，细细清清的晚凉的风，叫人很累，很累的，想丢掉这一臭重，让把自己带走，走得远远…

他明明到生命一，一涓涓，都走了，从他摊成一个大字的手臂，像一条泥黄的河，，都过去了，他终会耗竭而死。他唯一希望那场下不完的黄雨永远不要停，他就可以像条大肚鱼永远在这里，掉，咸掉，然后翘掉。

他痛恨最后打的“剧终”二字。痛恨戏院的太平门吱呀推开，一箩筐太光轰轰橙橙跌来，阿荣摇晃他：“喂，阿清，走啦。”痛恨走电影院，给门泥地上刺辣辣的反光一照，火金睛不要活了！可是照样，颜焕清还是三天两混在戏院门打香，也打不什么鸟事，多赢了一大串大家吃。郭仔老爸在船坞替人修船，郭仔有时去帮忙打打零工。偶尔他们发了兴，也会潜去捞壳和海螺，把挖来卖给海鲜店。或几个丽的珊瑚石，骗观光客的钱来使使。再不然，赌。

就是看到一段鸟鸟的R级罢了，也好乐成那德！一群游民成天老地的这泡法，实在也蛮可耻。

这一天他们跟码帮猴赌。阿清风顺，哗啦啦一票赢下来，猴脸上挂不住，手底下不清不楚要搞鬼，被郭仔逮个正着，掀了。没跑巷，郭仔就一拳把只落单的小猢狲放倒了，叫他站起来立正站好，喊几声风柜三侠万岁之类的话并且伏地五十个，才赶他上路。赢的钱就在公镇上敲了几竿正式正的史劳克，还够叫了一碟清蒸虾姑鳖和几瓶啤酒吃。

“谁叫那人打哥哥。”

晚上阿清回家来，夏令时间天光还亮，屋中却已上了灯，门廊前面，哥哥坐在长凳上，褪了上衣，肩背上一块瘀青，让母亲在上面拿姜沾了酒用力。“车撞的…”哥哥笑笑说。

冷笑：“你行。你去打人家！你去打人家你就是氓嗳。人家整不到你是不是？你有没有想到他们要再去打哥哥——”

猴他家人告到警察局。哥哥和郭仔老爸来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已在内埯混了好几天。是郭仔老舅的一栋空房，老舅都住到台北郭仔表家了，久久回来一次，钥匙寄放在郭仔家。到内埯的第二天清晨，内埯海滩还没有醒来，玉碧的海，盐细的沙岸，岸上比栉排列着石屋，白的石，黑的礁石短墙，历历分明。他们才从床炕上爬起来，石窗透外面白光光的晨曦，这样似乎是全新一天的开始，令人痛快，他们跑屋，从岸坡上直跑下去，跑到滩上。柔有力的沙堆，一会儿就把他们跑累了，可是只觉不够，不够…脱光了衣服，奔吧，仍然不够。直到最后完全跌在沙里，任凭一波一凉的海淹上他们的背脊和膛。淹上来，退下去，淹上来，到有一满泫的慌空。

他们杀了一只芦，跟瓜仔煮汤吃，喝五加。哥哥找了来，他们正吃得快乐，郭仔老爸箭步冲来，劈手就把郭仔打跌在墙边。哥哥没说什么，仍是那忧愁平和的光看着他。将他们领回镇上，去警局销了案。

哥哥是很毅的人，跟母亲一路货，瘦瘦薄薄的，经常抿了的嘴，令人觉得这人是靠一意志什么的东西活着的。哥哥在公国中教书，没事到拜托朋友帮这个完透的弟弟安劳什工作。哥哥清清窄窄的脸上很少笑容，偶尔笑起来真是纯洁得要命，当下照妖镜照了他这个里胡梢的蠢货！

他站在那里，看着母亲骂他，看着母亲替父亲收拾上的饭末，哥哥坐在凳一边忧愁的望着他…一切一切，只是跟他没关系似的。他听见院墙外面，海上有一艘渔船卜笃卜笃开回堤湾来。

回到家，是中元节，巷人家，门烧着火盆，卷着烟卷着火星星，屋外一张供桌，陈设了菜果香烟。从鼎湾婆家送来一箱腌鱼，拜完了神明，收着供菜，讲没两句话，气上来骂他：“你有打人家，就有负责任，跑掉了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