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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爸爸许世友(5/10)

我们兴奋地跳起来:“打倒法西斯!”

父亲举起两只拳头在胸前,打着拍子:“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我们唱干了泪,唱出了笑,唱得上下顺气通体轻快。

不久,我们房前那半缸砂消失了。父亲不再练铁砂掌,也再没对人抡过巴掌。

“立地成佛了。”我调侃道。

“父亲到岁数了。”桑园纠正。

“可我听说他始终喜欢杀生。”

“他始终是名军人。”

那是一个美妙的早晨,最初几道橙黄色的阳光穿透城市的幽蓝,将缕缕温暖与即将消逝的夜的清凉交流在一起,使人心里浮漾出甜丝丝的感觉。

欢乐的喧嚷声中,我们纷纷钻入吉姆车,驶出院门,驶向中华门外的牛首山。惺松朦胧的城市被甩在身后,前边是清丽新鲜的郊野。父亲坐在前边司机身旁,一出中华门便摇开车窗,醉人的清新空气呼呼涌人,凉凉地灌满车厢。

吉姆车可以多拉出一排座位。我们六个孩子和警卫员挤在后面两排座里,一路叽叽喳喳,开心极了。

在家时,父亲只是指点我们打靶。倘若叫他来打,他便不屑地微微抬高泛青的下巴:“打死靶算不得兵。”我疑惑他会像射箭一样射不住靶心,援朝和华山倒是经常能射中靶心!

吉姆车驶上荒野小路,两侧渐渐林木葱茏。这种车底盘比伏尔加软,颤悠悠像一块负重过度的簧板,遇上坎坷,底盘嘭嘭便响着碰了地。我们互相挤挨着望向窗外:林木疏散处,视线可以无遮拦地落在牛首山。

牛首山双峰耸立,状如牛头,每当望见它我便想象它是被孙悟空砍下来的牛魔王的脑袋。这时父亲叫喊:“许大眼”、“二混子”问我的两个兄弟看没看过《说岳全传》?

“知道吗?那时南京城叫建康,牛首山叫牛头山。金兵十几万人攻打南宋,金兀术率几万大军占了建康。岳飞岳武穆就在牛头山上设立营垒。先命精兵百余人乘夜黑混入金营,扰乱敌兵。金兵大乱,自相攻击,岳飞乘机率三百骑兵,二千步兵飞驰南门新城,奋勇砍杀,大败金兀术。金兵逃到静安镇,就是现在的江宁镇,准备渡江逃窜。岳飞又在清水亭阻截…”

我们望着牛首山静静地听父亲讲故事。他的这种故事特别多。正听得入神,一个意外的事变发生了。

砰!车厢里忽然一声爆炸,震耳欲聋。

“啊!”我们齐声惊叫,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挤成一团。小妹干脆钻进警卫员的怀抱,顾头不顾腚地撅着屁股簌簌发抖。耳朵里嗡嗡声久久不逝,我闻到一缕火药味。

司机条件反射一般在爆响中踩下刹车,我们在慌乱抽缩中又滚成了团儿。

响起开门声,警卫员跳出车外。我们正要拥挤着朝外爬,却听到父亲平淡柔和的声音传来:“岳飞在清水亭再次大破金兵,险些捉住金兀术,一举收复了建康。如今,岳飞破金故垒就在牛首山后。”

我们吓晕了,便听得云山雾罩。只见父亲拉栓,朝枪膛里吹气;又见警卫员四面张望,尔后俯身朝车里问:“司令员,打、打住了?”

父亲并不下车,努努下巴说:“你去找找看嘛。”

我们终于定下神。是父亲在行车谈笑中,随手开了一枪。

“掉在哪边?”警卫员又问。

“那边。”父亲顺了枪筒朝那片林子一指。

警卫员便撒腿跑去。我们挤下车,嗷嗷叫着跟着跑。林子里静悄悄湿漉漉,草叶上露珠晶莹,远远望去,像绿毯子上敷了一层银粉。我们跑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新鲜的绿痕。

我们放慢步子,目光匆匆地扫过草丛树木,谁都想首先发现奇迹。

“爸,啥也没有呀!”“二混子”建军首先不耐烦地喊叫起来。

“还远点!”父亲跳下车,左手拄腰右手扬起枪:“再往前,往前,就是那块了!找细点,许大眼儿,找不着就别回来!”

援朝本来就眼儿大,如今瞪得更大。我们排成一行,像梳子一样慢慢往前梳理,不放过每一棵树,每一丛草。

仍然一无所获。

我和小妹泄气地停了下来,索性摘黄花,用石头打野果子玩。我们姐妹中,小妹长得最漂亮。她常举出证据:故事里总是最小的姑娘最漂亮。当她插了一头山花时,真像童话故事中的仙女,叫人又爱又嫉妒。

警卫员仍然深信不疑地寻找着,遥望汽车的方向计算着,然后在我们周围转来转去朝树上望,终于盯住我们打野果子的树顶笑。他朝手上摔口唾沫便抱了树窜上去。

“给我摘果子,要那一枝,一枝都摘下来。”小妹伸着手指叫喊,却见警卫员冷不丁扔下一个黑物件。吓得小妹尖叫一声跳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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