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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5/5)

“我的小猫仔!既然你已经吃完了,去找找那张肖像,我也高兴再看看它。”

她拿起一支蜡烛走了,后来,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来,虽然它不过三两分钟,对皮埃尔却显得很长。罗朗太太微笑着回来,用环提着一个旧式的金色相框。

“这儿。”她说“我几乎马上就找到了。”

医生首先伸出了手。他接过这张像,于是放得略远一点,在胳膊肘远处细细看它。后来,他慢慢抬起眼睛对着他的弟弟,好作比较,同时清楚地感到他的母亲在看着他。在愤怒的激动下,他几乎说出来:“瞧,这像让。”他纵然没有说这句叫人惊惶的话,他用将那张活人的脸和油画的脸进行比较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思想。

这两张脸无疑有些共同的特征:一样的胡子,一样的前额,但没有任何足够的准确性允许声称:“这是父亲,这是儿子。”这毋宁是一个家族的神情,同一血统赋予的容貌上的相似。然而比这种容貌上外形的相似更使皮埃尔肯定的,是这时他母亲站了起来,转过背,过于慢吞吞地假装将糖和黑茶酒收进柜子里。

她明白他知道了,或者至少他在怀疑。

“把它递给我。”罗朗说。

皮埃尔伸过那张肖像,他的父亲拉近了蜡烛,好仔细看看;接着他用动情的声音喃喃说:“可怜的汉子!真想不到,当我们认识他时是这个样子。老天爷!这么快就走了!然而在那个时代他是个漂亮男人,而且态度又那么叫人愉快,是不是,鲁易丝?”

因为他的妻子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而且性格多么平静!我从没有见他发过脾气。瞧,这就完了,他什么也没有剩下…除开留给让的以外。最后,可以肯定他表现出了够朋友,而且忠诚到底的本色。到临终时,他也没有忘记我们。”

到了让伸出手来拿这幅肖像了。他看了一会儿,后来抱憾地说:“我呀,我一点也没有认出他来。我只记起了他是白头发的。”

于是他将小型画像还给了他的母亲。她对它很快地瞄了一眼,又赶快转开,像是有点害怕,接着用她自自然然的声音说:“现在它属于你了,我的小让,既然你是他的继承人。我们把它带到你的新居里去。”

这时大家要进客厅了,她将那个小肖像画放到壁炉上的钟旁边,过去它也是在那里。

罗朗装上了他的烟斗,皮埃尔和让点上了香烟。他们像平常一样吸着它们,这位在房间里横穿着走来走去,那位坐下来蜷在围椅里,两腿交叉搁着,而那位父亲则总是骑在一张椅子上,远远朝壁炉里吐唾沫。

罗朗太太靠近一张上面放着灯的桌子,坐在一张矮椅子上绣花,编织或者在内衣之类上做记号。

这天晚上,她开始做一方预定给让的房间里的挂毯。这是一方难做而且复杂的活计,它的起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然而不时的,她计算针数的眼光会抬起来,迅速地、偷偷地朝靠着钟摆的那幅死者小肖像看一眼。那个四五步一次跨过狭窄客厅的医生,双手放在背后,唇上叼着支烟,每次都碰上了他母亲的眼光。

可以说他们在互相窥伺,在他们之间刚才宣布了一场斗争;而一阵痛心的难受,一阵无法支持的难受叫皮埃尔揪心。他痛苦与欣慰交织地想:“她这会儿该在受罪,要是她知道我猜到了!”于是每次回到炉子前面时,他停下几秒钟细细观察马雷夏尔的金发和面孔,为的明显表示出有一个定见在纠缠他。而这张比一个巴掌还小的肖像,仿佛成了一个恶毒的、可怕的活人忽然进了这间屋子和这一家子里。

忽然间,门口的门铃响了。一向宁静的罗朗太太吓了一跳,暴露出她的神经正在由于医生而不宁。

后来她说了:“这该是罗塞米伊太太。”于是她惶惑不安的眼光重新又一次朝那壁炉抬起来。

皮埃尔明白,或者说相信明白了她的害怕和焦虑。女人们的眼光尖锐,她们的头脑灵活,而且她们的思路多疑。当就要进来的这位看到这张陌生的小画像时,也许头一眼她就会发现这张脸和让的脸之间的相似之处。于是她就会知道而且明白一切!他也怕了,突然极度害怕这件丑事会揭穿而且宣扬得仿佛四门大开;他乘他父亲和弟弟没有看见,拿起小像,将它滑到了钟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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