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都张皇地吃了一惊，明显地觉得他们后面有人走动；于是转过来一望，就看见贴着他们的肩站着四个人，四个带着兵，留着胡，穿着仆人制服般的长襟军服，着平军帽的大个，用枪瞄着他们的脸。

但是突然间，一阵像是从地底下来的沉闷声音教地面发抖了。大炮又开始像远打雷似地响起来了。

莫利梭正好钓着了一条鲤鱼，声说：“可以说凡是有政府在世上的时候，一定都要这样的。”

两钓竿从他们手里下来，落到河里去了。

莫利梭正闷闷地瞧着他钓丝上的浮不住地往下沉，忽然他这个温和的人，对着这帮如此残杀的疯发起火来了，他愤愤地说：“像这样自相残杀，真是太蠢了。”

莫利梭岔着说：“有帝王，向国外打仗；有共和国，向国内打仗。”

不过，由于整个视界全是沉寂的，他们因此到胆怯，有不敢在田地里撞了。

晴朗的日光，在他们的背上洒下了它的气。他们不去细听什么了，不去思虑什么了。不知世上其他的事了，他们只知钓鱼。

“这就是人生！”索瓦日先生声喊着。

几秒钟之内，他们都被捉住了，绑好了，抬走了，扔一只小船里了，末了渡到了那个沙洲上。

索瓦日先生得到第一条鲈鱼，莫利梭钓着了第二条，随后他们时不时地举起钓竿，就在钓丝的上带一条泼刺活跃的银光闪耀的小动：真的，这一回钓是若有神助的。他们郑重地把这些鱼放在一个浸在他们脚底下里的很细密的网袋里了。一阵甜的快乐透过他们的心上，世上人每逢找到了一件久已被人剥夺的嗜好，这快乐就抓住了他们。

后来他们开始安安静静讨论起来，用和平而智慧有限的人的一稳健理由，辨明政治上的大问题，结果彼此都承认人是永远不会自由的。然而瓦雷良山的炮声却没有停息，用炮弹摧毁了好些法国房，捣毁了好些生活，压碎了好些生命，结束了许多梦想，许多在期待中的快乐，许多在希望中的幸福，并且在远，其他的地方，贤母的心上，良妻的心上，女的心上，制造好些再也不会了结的苦痛。

索瓦日先生回答：“真不如畜生。”

索瓦日先生打断了他的话：“共和国就不会宣战了……”

在当初那所被他们当无人理落的房后面，他们看见了二十来个德国兵。

在他们对面是荒凉的郎德洲，在另一边河岸上遮住了他们。从前在洲上开饭馆的那所小的房现在关闭了，像是已经许多年无人理睬了。

莫利梭回过来，他从河岸上望见了左边远远的地方，那座瓦雷良山的侧影正披着一簇白的鸟羽样的东西，那是刚刚从炮来的硝烟。

莫利梭吃地说：“说呀！倘若我们撞见了他们？”索瓦日先生带着黎人贯有的嘲谑态度回答：“我们可以送一份炸鱼给他们吧。”

莫利梭把脸贴在地面上，去细听附近是否有人行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显然他们的确是单独的，完全单独的。

他们觉得放心了，后来就动手钓鱼。

立刻第二烟又从这炮台的上来了；几秒钟之后，一新的爆炸声又怒吼了。

末了，索瓦日先生打定了主意：“快向前走吧！不过要小心。”于是他们就从下坡儿到了一个园里面，弯着腰，张着睛，侧着耳朵，在地上爬着走，利用一些矮树掩护了自己。

随后好些爆炸声接续而来，那座山一阵一阵散发它那死亡的气息。吐它那些白的蒸气——这些蒸气从从容容在宁静的天空里上升，在山之上堆成了一层云雾。索瓦日先生耸着双肩说：“他们现在又动手了。”

，他们觉得普鲁士人围住了黎，蹂躏了法国，抢劫杀戮，造成饥馑，这些人是看不见的和无所不能的。所以，他们对于这个素不相识却又打了胜仗的民族本来非常憎恨，现在又加上一带迷信意味的恐怖了。

“您不如说这就是死亡吧。”莫利梭带着笑容回答。

现在，要走到河岸，只须穿过一段没有遮掩的地面就行了。他们开始奔跑起来；一到岸边，他们就躲到了那些枯了的芦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