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您什么时候来，我的朋友？我有三天没有见到您了，这对我说来太chang了。我的女儿使我很忙，可是您知dao我再不能不见到您了。”

一直在用铅笔勾绘草图寻找新主题的画家，重读了一遍这张伯爵夫人的短笺，然后打开了书桌的抽屉，把它放在一堆信和一起。这是那些他们开始往来起就存放在那儿的信。

靠着社jiao界生活的方便，他们已经惯于几乎天天见面了。她不时到他家里来。让他继续工作，自己则在她曾在里面坐着让他画像的圈椅里坐上一两个小时。由于有点儿怕仆役的注意，她选用这zhong方式日常见面；为了找补零零星星的爱情，则在家里接待他，或者在某个沙龙里找到他。

他们预先安排妥当的这zhong办法，使纪叶罗阿先生一直觉得都是自然的。

画家一周至少有两次和其他朋友在伯爵夫人家吃饭，星期一他向例在剧院的包厢里向她致敬；然后在他们碰巧同时去的这家或者那家房子里相会。他也知dao哪些晚上她是不出去的，于是那天他就走进她家里去喝上一杯茶。在她家里他靠近了她的裙袍，觉得呆在成熟了的爱情里，特别感到亲切、定心。他已经摆不脱总想在哪儿都找到她的习惯，总想傍着她消磨些时光，说几句话，jiao换些想法。他ti验到，虽然他爱情的烈焰已经平静，但总不断地渴望想看到她。

他希望有个家，有幢有人住的生气bobo的房子，有人一同进餐，与chang期相识的熟人通宵chang谈不倦。这zhong与人接chu2、抵足谈心、潜在人类内心的要求，还有所有的老单shen汉找到那些能大致安排他的朋友的家。从一家的门串到另一家的门的情况，都对他的心情感chu2加上了一zhong基于利己主义的力量。守着他曾被爱过、chong过，什么都得到过的这座房子，至少他还能休息，安wei他的孤寂。

这三天以来他没有再见到他那位女朋友。因为她的女儿回来该把他们忙得够呛；但他已经感到心烦，还有点因为她们没有早点来叫他而生气，同时采取一定的谨慎态度决不首先去求见。

伯爵夫人的信像一鞭子似的将他抽了起来。这时是下午三点钟。他决定立刻到她家去，要在她出门之前见到她。

一声叫人铃把贴shen仆人叫来了。

“天气怎样，约瑟夫？”

“很好，先生。”

“热吗？”

“是，先生。”

“给我白背心，蓝上衣，灰帽子。”

他总是穿得很雅致。虽然他平日由一个正规服式裁fengzuo衣服；可是凭着他独特的穿衣方式，jin束在白背心里的肚pi和灰色高统毡帽略略向后倾的走路姿态，ma上就会让人知dao他是个艺术家而且是个单shen汉。

当他走到伯爵夫人家时，人家告诉他说，她正准备到林区去散步，他很失望，于是等着。

照他的习惯，他开始横着在客厅里散步，沿着一张一张椅子或者一扇一扇墙上的窗hu，在yin暗的大客厅里则沿着帷帘。tui上涂着金的茶几上是各式各样没有用chu1但漂亮值钱的小摆设。以一zhong斟酌过的杂luan方式摆放着。这是些古旧jing1致的镂金盒子、各式的小型鼻烟壶、象牙雕塑，而后是一些很mo登的乌光银qi。那是些风格质朴、显出一zhong英国趣味的银qi：一个极小的厨房炉灶，上面有只猫在锅里喝水；一个像一个大面包的香烟盒；一个用来装火柴的咖啡壶；接着在一个首饰盒里整个儿放的都是小傀儡用的装饰品，颈圈、手镯、戒指、别针、钻石耳环、蓝宝石的、红宝石的、祖母绿的，都出人意外地jing1细奇巧，像是由小人国的首饰匠zuo的。

他不时地碰碰他在某个纪念日送的东西。拿起来拨拨弄弄，用一zhongzuo梦似的漠不关心的神气细细观察，而后又放回去。

在一个角落里有几本很少翻开过的装订jing1致的书。放在chang靠椅前面的单tui小圆桌上顺手的地方。在这个家ju上面还可以看到一本有点褶皱、磨损的《两个世界杂志》①页角也卷了，好像经人读了又读。此外还有没有裁开的出版物，《现代艺术》就是看它价钱高才会订的刊物，一年得花上四百法郎；还有《活页》，是蓝色封面的薄本，这是本专门登载被称为“ruan笔tou”的新诗人之间的互相唱和集。

①法国以前有名的综合杂志。创于1829年，F1944年停刊。

在那些窗hu之间，是伯爵夫人的书桌，一张上世纪的讲究家ju。她在它上面答复在接待客人时送来的jin急问题。在这张桌子上还有些著作，有些是通俗的书，标志出了这位女士的心灵：缪sai，ma农·莱斯科·维持；还有几本表示出这位主人对杂的抒情小说和心理学的奥秘也不见外：有《恶之花》、《红与黑》、《十八世纪的女人》、《阿dao尔夫》。

在书堆旁，有一面杰出的金银细工手镜，手镜上的玻璃反装在一方绣花丝绒上，让人能欣赏背面罕见的金银细工。

贝尔坦拿起它来，看看里面的自己。这几年来他变得老得可怕，虽然他认为自己的脸比以前更有xing格，但也开始为他两颊下垂和pi肤的皱褶发愁。

在他背后的一张门打开了。

“早安，贝尔坦先生。”安耐特说。

“日安，小宝贝，你好吗？”

“很好，您呢？”

“怎么啦，你不再用‘你’叫我啦，摆明了的。”

“不，真的。那样我不好意思。”

“说到哪儿去啦。”

“真的，那样我不好意思，您让我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