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睛慢慢地把焦集中到了温斯顿上。

温斯顿从懒洋洋的惰中振作起一些来。他一定得同安普尔福思说话，即使遭到电幕的叱骂也不怕。甚至很可能安普尔福思就是送刀片来的人。

“啊，史密斯！”他说“你也在这里！”

他全难受，什么觉都恢复了，稍为碰一下就会使他痛得哆嗦着往后缩。他即使有机会，他也没有把握会不会用刀片。过一天算一天，似乎更自然一些，多活十分钟也好，即使明知最后要受到拷打。

温斯顿想，她很可能就是他的母亲。她的年龄格都相当，很有可能，在制劳动营呆了二十年以后，外表是会发生一些变化的。

“安普尔福思，”他说。

“你来什么？”

他也有好几天没有刮胡了。脸上须茸茸的，一直长到颧骨上，使他看上去象个恶，这神情同他大而孱弱的躯和神经质的动作很不相称。

“那你犯了这个罪？”

他们大概是在两三小时以前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他肚的隐痛从来没有消失过，不过有时候好些，有时候坏些，他的思想也随之放松或者收缩。肚痛得厉害时，他就一心只惦记着痛，惦记着饿。肚痛得好些时，恐惧就袭心。有时他想到自己会碰到什么下场，仿佛真的发生一般，心就怦怦，呼就几乎要停止了。他仿佛到橡打在他的手肘上，钉着铁掌的靴踩在他的肋骨上了。他仿佛看到自己匍伏在地上，从打掉了牙的牙里大声呼救求饶。他很少想到裘莉亚。他不能集中思想在她上。他她，不会卖她；但这只是个事实，象他知的算术规律一样明白。但这时他心中想不起她，他甚至没有想到过她会有什么下场。他倒常常想到奥良，怀着一线希望。奥良一定知他被逮捕了。他说过，兄弟会是从来不想去救会员的。不过有刮胡的刀片，他们如果能够的话会送刮胡刀片来的。在警卫冲来以前只要五秒钟就够了。刮胡刀片就可以割破，又冷又麻，甚至拿着刀片的手指也会割破，割到骨上。

“老实跟你说——”他笨手笨脚地坐在温斯顿对面的板凳上。“只有一个罪，不是吗？”他说。

外面有靴咔嚓声。铁门砰的打开了。一个年轻军官潇洒地走了来。他穿着黑制服的躯细而长，全似乎都发亮的靴的光泽，他的线条笔的苍白的脸好象蜡制的面。他叫门外的警卫把犯人带来。诗人安普尔福思踉跄了牢房。门又砰的关上了。

我们在版一吉卜林诗集的权威版本。我没有把一句诗的最后一个字‘神’改掉。我没有办法！”他几乎气愤地说，抬起来看着温斯顿。“这一行诗没法改。押的韵是‘杖’①。全词汇里能押这

除此之外，没有人同他谈过话。令人奇怪的是，普通罪犯从来不理会党员罪犯。他们叫他们是“政犯”带有一不兴趣的轻蔑味。党员罪犯似乎怕同别人说话，尤其是怕同别的党员罪犯说话。只有一次，有两个女党员在板凳上挨在一起，于是他在嘈杂人声中听到她们匆忙换的几句低声的话，特别是提到什么“101号房”他不知是指什么。

他凭直觉知，在这样的地方，灯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这是个没有黑暗的地方：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奥良似乎理会这个比喻。在友里没有窗。他的牢房可能位于大楼的中央，也可能靠着外墙；可能在地下十层，也可能在地上三十层。他在心里想象着这一个个地方，要想据自己的觉来断定，究竟地在空中，还是地在地下。

“看来显然是这样。”

他把一只手放在额上，着太，这样过了一会儿，好象竭力要想记起一件什么事情来。

安普尔福思向左右了个迟疑的动作，仿佛以为还有一扇门可以去，接着就在牢房里来回踱起步来。他没有注意到温斯顿也在屋里。他的发愁的光凝视着温斯顿上约一公尺的墙上。他脚上没有穿鞋，破袜里着肮脏的脚趾。

电幕上没有吆喝声。安普尔福思停下步来，有吃惊。

“这样的事情是会发生的，”他糊其词地说“我可以举一个例——一个可能的例。没有疑问，这是一时不慎。

有时他想数一数牢房墙上有多少块瓷砖。这应该不难，但数着数着他就忘了已数过多少。他想的比较多的是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时间是什么时候。有一次，他觉得很肯定，外面一定是白天，但上又很肯定地认为，外面是漆黑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