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他们总是黎明时分来的。因此，我夜里全神贯注，等待着黎明。我从来也不喜遇事措手不及。要有什么事发生，我更喜有所准备。这就是为什么我最后只在白天睡一睡，而整整一夜，我耐心地等待着日光把天窗照亮。最难熬的，是那个朦胧晦暗的时辰，我知他们平常都是在那时候行动的。一过半夜，我就开始等待，开始窥伺。我的耳朵从没有听到过那么多的声音，分辨那么细微的声响。我可以说，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总还算有运气，因为我从未听见过脚步声。妈妈常说，一个人从来也不会是百分之百的痛苦。当天发红，新的一天悄悄我的牢房时，我就觉得她说得实在有理。况且也因为，我本是可以听到脚步声的，我的心也本是可以张得炸开的。甚至一悉索的声音也使我扑向门，甚至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发狂似地等待着，直到听到自己的呼声，很，那么像狗的气，因而到惊骇万状，但总的说，我的心并没有炸开，而我又赢得了二十四小时。

还有两件事是我耿耿于怀时常考虑的，那就是黎明和我的上诉。其实，我总给自己讲理，试图不再去想它。我躺着，望着天空，努力对它发生兴趣。天空变成绿，这是傍晚到了。我再加一把劲儿，转移转移思路。我听着我的心。我不能想象这跟了我这么久的声音有朝一日会消失。我从未有过真正的想象力。但我还是试图想象那样一个短暂的时刻，那时心的动不再传到脑里了。但是没有用。黎明和上诉还在那儿。最后我对自己说，最通情达理的作法，是不要勉自己。

也是在一个这样的时刻，我又一次拒绝接待神甫。我正躺着，天空里某金黄的彩使人想到黄昏临近了。我刚刚放弃了我的上诉，并到血在周正常地动。我不需要见神甫。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想到了玛丽。她已经很多天没给我写信了。那天晚上，我反复思索，心想她给一名死回当情妇可能已经当颁了。我也想到她也许病了或死了。这也是合乎情理的。既然在我们现已分开的之外已没有任何东西联系着我们，已没有任何东酉使我们彼此想念，我怎么能够知呢？再说，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对玛丽的回忆也变得无动于衷了。她死了，我也就不再关心她了。我认为这是正常的，因为我很清楚，我死了，别人也就把我忘了。他们跟我没有关系了。我甚至不能说这样想是冷酷无情的。

白天，我就考虑我的上诉。我认为我已抓住这一念里最可贵之。我估量我能获得的效果，我从我的思考中获得最大的收获。我总是想到最坏的一面，即我的上诉被驳回。“那么，我就去死。”不会有别的结果，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谁都知，活着是不值得的。事实上我不是不知三十岁死或七十岁死关系不大，当然喽，因为不论是哪情况，别的男人和女人就这么活着，而且几千年都如此。总之，没有比这更清楚的了，反正总是我去死、现在也好，二十年后也好。此刻在我的推理中使我有些为难的，是我想到我还要活二十年时心中所产生的可怕的飞跃。不过，在设想我二十年后会有什么想法时（假如果真要到这一步的话），我只把它压下去就是了。假如要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这都无关要。所以（困难的是念念不忘这个“所以”所代表的一切推理），所以，我的上诉如被驳回，我也应该接受。

这时，只是这时，我才可以说有了权利，以某方式允许自己去考虑第二假设：我获得特赦。苦恼的是，这需要使我的血和的冲动不那么烈，不因疯狂的快乐而使我双发。我得竭力压制住喊叫，使自己变得理智。在这一假设中我还得表现得较为正常，这样才能使自己更能接受第一假设。在我成功的时候，我就赢得一个钟的安宁。这毕竟也是不简单的啊。

的决，报纸上曾经登过一张照片。实际上，杀人机就放在平地上，再简单也没有了。它比我想象的要窄小得多。这一我早没有觉察到，是相当奇怪的。照片上的机看起来密、完善、闪闪发光，使我大为叹服。一个人对他所不熟悉的东西总是有些夸大失实的想法。我应该看到，实际上一切都很简单：机和朝它走过去的人都在平地上，人走到它跟前，就跟碰到另外一个人一样。这也很讨厌。登上断台，仿佛升天一样，想象力是有了用武之地。而现在呢，不可逆转的程压倒一切：一个人被死，一也没引起人的注意，这有丢脸，然而却非常确切。

恰在这时，神甫来了。我看见他之后，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看来了，对我说不要害怕。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