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烧饼油条，他一路走，一路想着富善先生。他不是常送给妞饼、面包来着吗？他很惦记这位老朋友，不过他心里明白，就是知老先生在哪儿，也不敢去看他。日本人特别恨跟西洋人有来往的中国人。

"嚷什么都可以——嚷嚷一通就是了，"直帮着解释。

因为不够吃，居于统治地位的异族了狐狸尾；因为饥饿，隶们也顾不得羞耻了。忍饥挨饿的人，一心想的是什么往嘴里填，面不面，早就顾不上了，偷抢都算不了什么事儿。

祁老人，为了让大家瞧瞧，自己虽说是年老弱，却还足智多谋，找来几块破布和绳，对韵梅说："拿去把篮罩上，买来东西，把绳一，就跟那些小买卖的用的篮一样了。这不牢靠多了吗？"

自打日本人实行粮给以来，铺的生意就冷清起来。常常一连三五天没有卖。偶尔有儿，就连夜的来，不论生熟，都切成小块，拿纸或者荷叶包上，藏在柜橱里。买主得先钱，然后才能接过一小。

有一天，他从学校回家，想起韵梅仿佛要他带什么来着，可是忘了她究竟要的是什么东西。

韵梅觉着，不论小顺儿有用没用，叫他跟着总能壮壮胆，可是小顺儿得上学。

瑞宣当然也想把力。每次打学校往家走，他都尽量顺路买儿东西，省得韵梅一趟趟上街，减少挨抢的机会。

这先钱后货的办法，在北平风行一时。要是不先掏钱，什么也甭想买。

天佑太太犹犹豫豫地了个主意："让小顺儿跟着你去不好么？四只总比两只用。"

在北平卖生熟猪的铺里，切肘和香的墩足有一人多。这是因为掌柜的怕买主伸手抓，把手指剁掉一截。可是现在这些的墩（原本就是半截大树）已经拦不住人们往那儿伸手。卖生的铺一向是在案上切，因为再贪的人也不会把生，或者大油抓起来往嘴里送。然而现在真有抢生吃的人。

"你安静一会儿吧，"韵梅哭笑不得，"把睛睁得大大的，仔细瞧着就行了。要是有人老跟着咱们，你就大声嚷嚷。""叫警察吗？"小顺儿打岔。

睛都闭上，永远不再睁开，世界兴许就太平了。"

抢烧饼的人是个极瘦、极弱的人，没命的跑，可又跑不快。他冲着烧饼油条吐了几唾沫，就是给追上，人家也不要了。

韵梅给抢过两回，再也不敢打发小顺儿去买东西了。虽说东西不值什么，她可是害了怕。

"唉，"祁老人叹了气，"这年月，上不上学有什么要！"

"哼——他们要，那才叫怪呢。"

走了一会儿，看见一个卖烧饼油条的。战前卖烧饼的有的是，可这会儿倒很希罕了。篮上的铁丝网也显得新奇、古怪。

他想买上俩烧饼油条，好补偿他忘了买东西的过错，也让妞乐一乐。她还是一见共和面就哭。

韵梅说："您的主意真不错，爷爷。"她可没说："要是连篮一块儿给抢了去呢？"

"那我嚷什么呢？"小顺儿样样事情都要闹个一清二楚，不然怎么能当好妈妈的保镖呢。

想着想着，猛孤丁打旁边伸过来一只手，一只非常脏，非常瘦的手。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烧饼油条已经不翼而飞了。他住了脚，回过去看。

卖烧饼、包和别吃的小买卖的，都用细铁丝网把篮罩上，加锁。买主先钱，随后打开篮上的锁，把东西拿来。小贩们还一边货一边说，东西一倒手，他就不负责了。因为买东西的时候，摊或担旁边总有人等着，见吃的东西就抢。

瑞宣撵上了他。这瘦象只走投无路的老母，脸冲墙

小顺儿一听给他派了这份差事，得不行，上想到要随带。"谁要是敢夺您的袋，妈，我就拿敲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