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年关刚过,京城便下了百年不遇的大雪。满街满巷都被银白色覆盖,晃得路人眼睛生疼。
玄武北街偏南的一侧有个宽阔府邸,黑底tang金的匾上写着裴府二字,字迹遒劲有力,看得出是名家的手笔。门前的廊zhu也新漆了大红,残留着喜庆气息。门前三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扫着雪,他们把那积雪从门前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旁清走,堆在了两侧院墙的墙gen。
这里原本是京城里也数得上的豪宅,可如今,纵是不看那三个家丁没有一点喜气的脸,光是瞧那门边角chu1剥落的漆色,不知情的人也能明白,这个家,已经败落得远不如从前了。
扫着雪,几个家丁也不时jiaotou接耳,谈论着府里的事情,但他们看到街那边一匹ma朝这里过来,便都住了嘴,又老老实实地接着干活。
那ma踏雪而来,蹄子后面卷起被泥污了的雪块。ma上端坐一人,正是裴府二少爷裴陵的亲随裴勇。只见他脸上都是愤怒之色,到了门口,还来不及下ma,便大声问那几个家丁,二少爷裴陵人在何chu1。待听明白裴陵在书房和裴老爷说话,便匆匆将majiao给家丁,自己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裴老爷捧着茶盏坐在太师椅上。他本是个注重保养的人,但这几年家中的变故让他的tou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一日赛一日地增多。他小口品着茶,用有些僵ying的手指沿着茶盏的边沿转动着,等站在面前的裴陵解释为何今年过年时家里显得这样窘迫。
“爹,你知dao,原先我们裴府的进项除了田租、商行的进项外还有您、大哥和我的俸禄。那时候逢年节,皇上也都有赏赐。”裴陵拿着帐簿,一笔笔给裴老爷算帐“如今,商家那边我们被迫撤出那几成银子,便没了进项,而田地收成也不好,所以我减了租子,免得把那些佃hubi1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他们死活我不guan,咱们裴家过年的ti面才是最重要的。说到ti面,你不觉得心里有愧么?”裴老爷瞪着裴陵dao:“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孽障,死就死了,还连累我也丢了官。我本来指着你在边关立功,谁料李振中那个老匹夫不让去打仗不说,还找借口把你囚禁回京,害你被削职为民。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让那个老匹夫抓了把柄?你看看,如今我们裴家变成这个样子,那些下人都暗地笑话你,你知dao不知dao?”
“爹,是孩儿的错。不过事已至此,我觉得我们最重要的是考虑日后的事情。”裴陵翻了翻帐目,接着dao:“裴府府邸太大,开支也大。如今小妹要嫁人,大哥也没了。爹和我又不需要那么多应酬,所以我想把裴府卖掉,买个小点的地方。这样可以免去大bu分的仆佣,节省开支,加上田租,生活也是衣食不愁。”
“胡说八dao!”裴老爷听到裴陵的这番建议,拍桌子站起来吼dao:“你存心让那些人看我们裴家的笑话吗?我裴家没了zuo官的,没了经商的,就连这房子也住不得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爹,面子和生计哪个重要些呢?”裴陵放下帐册,淡淡dao。
“…我告诉你,除非我和你娘都死了,否则你别想碰裴府这屋子和屋子里的东西一gen手指tou!”裴老爷把茶盏摔在地上,大口chuan着气,他站起来在地上走来走去,伸出手指着裴陵,手指tou哆嗦着,过了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吩咐裴陵dao:“那些田租你给我提上去。仆佣你适当减掉几个,说是他们不专心也好、偷东西也好,总之不能让别人说我们裴家是雇不起人才撵他们走…你能平安回来,我和你娘都很高兴。丢官日后可以再打点,丢了命,那阎罗王咱们可打点不来。你受了这些罪,xing子比从前稳多了,但你那妇人之仁却还是改不掉…你下去罢,有空多陪陪你娘去,自从你大哥去了,她整天都跟丢了魂儿似的。”
“知dao了。”裴陵点tou退了出去。他知dao自己是不可能增加佃hu的租子的。前些日子为了地租的事情,他亲自去田产那边看了眼,结果见到那些因歉收而终日惶然的租hu们各个衣衫褴褛,家里的米缸也都见了底。那样的情形,他gen本不忍心按原租金受租,只能立刻让裴勇、裴义告诉那些租hu,租金减免一些,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等了好年景再还租也不迟。
人生一世,每日所吃的不过是几斤米,睡的也不过是一张床,等死了,也不过是埋在坟包里等着灰飞烟灭。在世时玩笑打闹、意气之争还能算是人生乐趣一zhong,可把别人bi1上死路,又怎么称得上是君子所为…裴陵chang叹一声,摇了摇tou。他盼自己能尽快想出个好办法,既不bi1那些租hu走上绝路,也能让裴府找回些往日光彩。
“二少爷,不好了。”
裴勇刚刚从外面跑进来,到了书房不见裴陵,就出来四chu1找。找了一圈,才有下人跟他说裴陵好像是去了小姐那边。他便匆匆赶来,在裴陵进裴小姐住的园子前拦住了裴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