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萌主任咳两声：“对，对，好，好！”像是吃饭不小心，呛了咙“嗨，嗨”地笑着，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项明。项明想，两个人都有过共同的遭遇，却为什么“谁一变成蝎就蜇人”呢？

没办法，他找到对门的政研室的张立主任下。张立主任面临退休，闲得发慌，就津津有味地跟他下了一些时日。后来，张立主任退休了，不再来上班，他就失去了一个稳定的对手。只好像当年余乐萌那样，自己跟自己下。在想象中，先开展对手赛，然后行四人联赛、六人联赛，心理裂变成一群人。他还煞有介事地把虚拟的对手起了名字：“小茹、小婕、小嫣、小嫚、小姗”明人一看就知这是几个女孩香艳的名字。这些名字，毫无疑问，是项明心目中的仙女，个个婀娜，人人嗔，聪明伶俐，乖巧无比。他甚至想，这棋的棋盘若设计成八个角的该有多好，想像之中，岂不有七仙女下凡与他同乐？只可惜另准备有“小娴、小媞”等名字没法用上，陶醉其中，自己忍不住对这个奇妙的念兴奋、发笑。

项明本能地想站起来，回答领导的问话。忍了忍，仍然坐着，一本正经地对余乐萌说：“不瞒你老兄，我下这棋，最有的是，当一个落伍时，四个着它。它没有了桥梁，左冲右突，上下迂回，终于还是落在了后边。自己的一方肯定赢不了，对方也因为耗散了兵力，照样赢不了几步。你说是不是？”

一次，余乐萌主任上来视察，见到项明正在埋下棋，连说：“好，好，我当年没事时，也拿下棋消遣，还下了不少心得。项主任，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回到大办公室，他也像当年余乐萌那样，把那盘尘封了许久的棋扒了来，与个别闲暇的同志对垒。老同志都很忙，没工夫跟他下，新来的同志碍于面，一开始陪他杀上几盘后就渐渐地躲他。他明显地觉到，同志们就是再忙，总有零碎的闲空儿，可他们宁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也不到大办公室里来。偶尔，项明发现，即使项明不找他们下棋，他们见了项明，好像见了瘟神，一脸尴尬地走开。项明心知肚明，这都是自己当过“一等秘书”惹来的麻烦，自己到了这时，还不如当年的余乐萌。他想，跟县委书记时，自己并不怎么趾气扬，人们到这个时候仍然退避三舍，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也许就是古人总结的“月盈则亏，盛极必衰”吧。

在这一段时间里，项明内心，常常泛起邬庆云的影。他觉得，只有小邬才能够真正理解他。从他县委办公室那天起，小邬就像一个守护神，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表面上看起来，邬庆云是十分仰慕和崇拜他的，其实不然，作为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她把什么都看得准，看得透，不时地给予他提醒，像一个大关心护和调教着他。相几年中，一幕幕场景在他的脑海里闪动。最初，她提醒丁主任有意“拿法”他，材料再快也没用，让他悠着儿；后来，她提示他一定要追顾主任要房，不然在大机关没有人真正关心你；当项明不知天地厚地卖“帕金森效应”的时候，她提醒他“小心丁主任给你小鞋穿”；最后，当项明成为“一等秘书”时，她又提醒他“小心谨慎，伴君如伴虎”在这些关键时刻，她的话语并不多，也没有加给项明的意思，却像一个智慧老人或者知心一样拨项明心中的灯。她为他开小灶、洗衣服，整理住室，暗示他少喝酒，为他解酒药；像一个老板“女秘书”一样伺候他这个临时旅游“团长”；又像一个圣女，为了完成自己的夙愿，比一个妻还经心地照料他两周时间；就连最后离去之时，还和行了一次灵与的，这一瞬间竟是如此辉煌…每当回忆起这些，项明的失落更加加重，盼着她在边，给予他灵魂的藉。可惜邬庆云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又如泥海，再无音讯。

换了哪一任领导，都是一样忠诚。这带有“愚忠”意味的报效，在新的领导面前竟然一钱不值，甚至连狗都不如，连表示忠诚的机会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