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动了念头?"许艳容沉闷了许久,终于这么怯怯地问了一句。
"岂止是念头,这次要是灭不掉火,我的政治生命可能就到头了。"强伟这才一五一十,将上次去省城见齐默然的情况说了出来。
齐默然紧急召见强伟,并不仅仅是老奎炸了法院,当然,老奎如果不炸法院,齐默然或许没那么急,他会缓上一段时间,说不定也会直接到河阳来。老奎这一炸,齐默然首先耐不住了。
一见面,齐默然先是问了一下老奎的情况,一听没死人,他似乎轻松了,沉吟一会儿道:"怎么搞的,越是不能出事的时候,你们越要出事。再要是这么干下去,我看河阳危险。"
强伟赶忙作检讨:"齐书记,是我没把工作做好,我向省委检讨。"
"光检讨顶什么用,如果各市的一把手到我这儿来,都作检讨,那我这个副书记,早就该背上铺盖卷回家了。"
"齐书记…"
"好了,你也别解释了,这件事还算万幸,要是死了人,我看你现在就得跟法院检讨去。说吧,下一步有何打算?"齐默然似乎问得很随意,强伟听了,却觉这话里很有味儿。
强伟硬着头皮,将下一步的工作打算汇报了一番,齐默然听得很不耐烦,中间他还接了一个电话,冲打电话的人发了一通脾气。合上电话,见强伟傻愣在那里:"说啊,咋不说了?"
强伟微微欠欠身子:"齐书记,河阳目前真是困难很多,我请求省委…"
"困难?没困难要你们做什么?强伟同志,你可是跟省委表过态的,当时我跟高波同志的意见都是让你到省委来,在政研室集中精力研究一下我省的工业企业改革,发挥你的强项,可你怎么说?"见强伟不语,齐默然又道:"要不要我把当时的话重复一遍?"
强伟噎在了那儿,他似乎感觉,齐默然急着要他来,是另有事情。就在他疑疑惑惑心里瞎琢磨时,齐默然突然问:"听说你要把河化集团卖给外国人?"
强伟一惊。
"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胡闹,真是胡闹!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当的,跟前几年比起来,你进步太大了,大得我都要对你另眼相看了。"齐默然忽然就发起了火,发得很猛。看得出,他今天是憋着一肚子火跟强伟谈话的。
强伟低住头,任齐默然批,等齐默然批评得差不多了,他才道:"齐书记,关于河化集团,你可能有误解?"
"误解?强伟同志,河化集团是在你手上出了问题的,也是你提出改制的,省委研究改制方案前,我还再三问过你,有没有能力把矛盾消化在内部。你当时怎么说?你说你有决心,有信心,一定会让河化集团起死回生,还请省委放心。我是把心放下来了,高波同志也把心放下来了,结果呢,时间过去了几年,河化集团还像一潭死水,工人天天上访,闹得省委省政府不得安宁。你自己推倒自己的方案不说,还怪人家周铁山,说他没有诚意,也缺乏管理现代企业的能力。好,你不让铁山集团收购我没意见,铁山同志把问题反映到省上,反映到中央,我也替你遮着。可你现在突然要将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厂子卖给外国人,而且事先不跟省委汇报,也不跟市上的同志通气。你这个市委书记,是不是当得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齐默然已不只是批评了,言辞里,甚至有了兴师问罪的味道。强伟心想不能再沉默了,他得解释,再不解释,河化集团这口黑锅,他就背定了。刚要张口,桌上的电话响了,齐默然抓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铁山集团的老总周铁山。
这声音强伟不会听不出。
他的心哗地一暗,到嘴边的话没经他咽就自个儿滚回了肚里。齐默然在电话里跟周铁山哼儿哈儿地说着一些似明似暗的话,强伟却已开始为河化集团的未来担忧。他知道,这出戏是周铁山演的,周铁山大约耐不住性子,想急着从齐默然这儿知道结果。齐默然呢,可能也是让周铁山逼急了,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起来。
姓周的,你真有能耐啊!强伟深深叹了一口,同时他也意识到,如果这一次把事儿办不漂亮,有着几十年历史和曾经创下过辉煌业绩的河化集团,怕真就要落到周铁山手里了。
但他能办漂亮吗?
欧阳默黔这都回去一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反馈。他暗中托儿子逸凡打听,逸凡的回答竟也模棱两可,说不出个所以然。
接完电话,齐默然对强伟的态度越发严厉,仿佛周铁山这一个电话,给他烧了一把火,后来他说:"今天你给我一句话,河化集团这一大堆问题,你到底要拖到啥时候?"
强伟像是被齐默然激起了火,带着不应该有的冲动道:"齐书记,河化集团的问题我们一直在解决,从市委到市政府,谁都没有拖,也不敢拖。但事关一万多号人的吃饭穿衣,还有河阳的稳定与发展,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谁也不敢轻易表这个态。"
"不敢表是不?那好,我表。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要是两个月后河化还是老样子,省委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河阳的班子。"
强伟傻住了,这话等于是最后通牒。那天要不是副秘书长余书红走进来,强伟真不知道如何走出齐默然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