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说，了八十元。人家说，他们的标准要收一百二十元，见是李市长的字，优惠一。

天明轻声，还不是托儿的福？说着便回望望儿的房门，像是生怕儿听见。天明的确不想让儿这么小就看父母沾了他的光，这样既显得大人没面，又不利于儿成长。天明回过来，又说，说真的，我原来一直以为厂长不认识我的。我平时同他打招呼，他都不怎么答理。他在厂里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昂着，睛不太望人的。我想这厂里千多人，我们自己也认不全，怎么能要求人家厂长人人都认得呢？所以有时自己脸碰冷脸，也还算想得通。没想到他原来是认得我的。今天早上去上班，他一见我就很情地招呼我过去他办公室。

这天吃了晚饭，全家又在看新闻。现在他们三人每天都看新闻。到底想看到什么，谁也不说。但只要李市长一面，一家人都会到格外亲切。李市长的名字也时常挂在一家人的嘴上。吉月很细心，看了一段时间新闻，连李市长有几西装也数得清清楚楚的了。吉月的家务活也等看完了新闻再去。涛涛也习惯看了新闻再去功课。爸爸妈妈也不他。爸爸还会时不时就新闻中讲的一些事情问问涛涛。涛涛人是聪明，但毕竟太小，有些国家大事他不清楚，父亲就教给孩。涛涛听得似懂非懂，懵里懵懂啊啊。

吉月忙别的事去了，天明就走到门外，装作从外面回来的样。一到门，就看见李市长的题词，赫然悬挂在那里。心里就很得意。

吉月听男人这么一说，也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儿。男人这力，她还是相信的。当初她同天明谈恋，就看着他有些才气，歌也唱得，琴也弹得，还写得一手好字。那时就没想过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人。结婚以后，一切都真实了。天明的那些小聪明当不得油，也当不得盐，只不过为他们前月下的日增添过一些浪漫彩而已。吉月在结婚不久的一段日，心里似有淡淡的失意。日一久，也就不在意了。到底还认为天明这人不蠢。

天明一听，就说了吉月，不要像别人那样说人家，人家到底是你的

吉月问，裱这字多少钱？

涛涛去之后，天明很郑重地告诉吉月，厂长同他说了，想调他到工会去当事，征求他的意见。

吉月想了想，说，去工会，虽说只是个事，到底也是以工代，人也面些。我说你还是去。说不定到时候有机会转个呢？

八十？还是优惠？吉月心里有些不舍，却又不好怎么说。天明看吉月的心思，也只作不知。

天明笑笑，说，是吗？真有意思。不过你们那刘经理，可是现在红得发紫的女人，人家有资本摆摆格。

天明没想到吉月这么容易就同意撤了神龛。吉月这几年是越来越迷信，把烧香拜佛看得比孝顺老娘还重，那一的路数还学得很里手。他不信这个，但也不说吉月。这事反正劳不着他，都只是吉月独自磕作揖。他只是有时到奇怪：这吉月也是读过书的人，早些年见了睁的罗汉闭的菩萨还直恶心，现在却是礼拜了。世界就这么怪，很多小时候相信的事，长大了就不相信了；而很多小时候不相信的事，长大后反而不得不相信了。不过吉月今天的开通，说明她在大事上还是明白的，在领导和神明之间，毅然选择了领导。天明架起凳取下了神龛，放到台的一角。再找来圈尺，在墙上左量右量，样很认真。了半天，在墙的正中间钉了一颗钉，再把那题词挂上去。挂好之后，又要吉月在下面仔细看看，是不是挂正了。

吉月说，你还别说什么女人哩。去年她评上劳模，报纸上大肆宣传她，声声称她是女人，把她气死了。她最不喜人家说她是女人。她喜人家讲她温柔。别看她快四十岁的人了，人家在场面上还扭翘嘴哩。

天明站在客厅中央，望着题词，久久回不过来。吉月说，挂好了就好了，老站在那里什么？天明啧啧，李市长是个才，这笔字，多漂亮！

挂市长的题词的确也是个大事，吉月就说，你要撤就撤吧，嘴还是要净些，不要讲。信则有，不信则无哩。

吉月说，也是的，我们那个刘经理，平时也不太理人的，现在好像对我也不同了。

吉月问，你怎么同厂长说的？

天明说，我说很谢厂长。但没有思想准备，也不知得好不好，还是让我考虑一下。

吉月又说，平时听你说，你们厂长对你不怎么样，怎么一下关心起你来了？

府吧。

天明说，我也想去，工会轻松些。转不转，就那么回事。其实天明怎么不想转？只是不想表现得这么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