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了，然变：“你这是大言欺君了！照你说来，区区江湖侠义，竟可与朕分抗礼了！”

朱棣大怒：“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只要一句话，即可灭你江湖！”

朱棣望众人，怒气冲天：“你们说给朕听！普天之下，可以有人借侠义的名号，便无视朕躬么？可以有人借江湖的残旗，便与朝廷对峙么？你们快说！”众人闻言，直如万均压，都以碰地：“陛下息怒。侠光再炽，也不及陛下的天威；江湖再大，也存于王土之内。陛下乃域中四大之一，尘寰万类，皆受陛下的恩泽。”

朱棣冷笑：“什么江湖？不过二三梁，伪侠义之名，行险造祸罢了。你还不醒悟，后果不堪设想了！”

朱棣：“那是因朕灭了方孝孺的十族，连学生、朋友也不放过，你便视朕为暴君了？”

任九重眉一轩，忽又笑：“陛下真是一没变，还是当年我就范时的腔调。我也回复陛下：任九重心如太岳，仍是不能转移。”

任九重正：“江湖上亦有真侠真义，陛下岂可一概而论？”

朱棣犹未止怒，说：“此人与朕相持二十多年，只为给江湖守着面。你等在朕面前，有什么面可言？朕叫你们去死，你们谁敢偷生？朕叫江湖绝灭，你们谁敢称侠？朕梦中呓语，也是圣音，你们敢不听么！”说话间面泛红，忽觉目眩，一栽在枕上。众人见他如此盛怒，话也不敢说了，只是叩如捣蒜。

挫其元气，虽死遗恨了！”说罢连声叹息，又倒在床上。

朱棣闻言，也笑了起来，说：“这就是小儿之见了！草莽之士既无恒产，哪有恒心？稍有风草动，即敢铤而走险。朕本侧妃所生，朕母寒门之妇，素为太祖所轻。朕四岁时，即在太祖营中与诸军士玩耍，可说最识彼等之肺腑。此辈勇毅果敢者，多为江湖任侠舍命之徒。太祖用之，竟能将元人逐华夏，登基称帝；若有人擅于蛊惑，焉知不能搅国朝？朕闻莲教及拜火教诸逆，已暗中广聚势力，只待朕死，便要兴风作狼。难你一都不知么？”

声音传，十几人鱼贯而。当先一人白须白眉，竟是少林方丈智贤，后面跟着武当玄一以及十几派的掌门，个个面发白，显已听到二人谈话，来后皆伏拜在地。

朱棣怒极，忽冲殿外叫：“你们都来！”

任九重听了这话，不禁失笑：“我早认陛下为雄主，那些事也不算什么。可惜陛下二十余年想着任某，却还是不懂我究竟为了什么，我说来就更没趣了。我也有句话要问陛下：为何老抓住江湖不放？难江湖中人，真能动摇陛下的江山么？”

二人互不相望，直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才听朱棣：“当年朕囚了你父母妻儿，却没有薄待他们。令尊令堂故去时，也都厚葬尽仪，可惜你无法尽孝了。朕如今还是不明白：当初朕方一得国，即邀你赶去应天，原只盼你在众多江湖人面前，向朕屈膝献刀，借以压服诸多草莽的邪志，也就罢了。谁想你竟说那番话来，令朕当众丑。朕一气之下，才以你家人为质，令你到京畿一带乞。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朕实在有些累了，想来你也累了吧？朕还是想问问：你是因朕得国不正，才不肯屈膝献刀么？”任九重微微摇。

任九重不稍改，说：“我还是当年那句话：朝廷就是朝廷，江湖就是江湖。陛下以法，我等以心，同为匡世济民，何以非闹到火不容呢？”

朱棣闻言大怒，想了一想，却终未发作。

任九重：“侠的规矩，只是血天良。陛下果为尧舜之君，四海再无孤寒，也无不平，侠光自然泯灭。可惜千百年来，百姓皆啼饥号寒，而君门万里，何能仰述？我只恨侠光微弱，不能救万民于火。”

任九重：“陛下所虑虽有理，但我心中的江湖，绝非作的渊薮。那里面有真侠真义，至至情，更有大痴大真。陛下在上，只是看不到罢了。”

过了许久，朱棣心绪方平，转而又烦恼：“朕一生只有两大隐忧：一者蒙寇未灭，将来必害朕孙；二者所谓江湖之上，多凶邪之徒，都存了典逞志的贼心。朕死后太懦弱，久则必生不善。你为何不谅朕心，帮朕去此毒瘤？”

忽听任九重叹：“陛下这番话，真令我怅然若失。任某再说一遍：我绝非为江湖守什么面。尤其见了今日这等场面，更令我不屑为之了

朱棣冷下脸：“你一味与朕说侠，难侠就不是朕的赤？不是朕的臣民？王土之上，难不依大明的法度，却要照着你们的规矩，自成一系么？”

任九重傲笑：“这话陛下当年也说过。任某要了这些年饭，仍觉王土之上，遍布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