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高科技,这其中就有我们中国人民做出的努力。这一点,考夫特将军不会有异议吧?”
考夫特的表情有点难堪,不自然地笑笑说“岑立昊先生说得很好。是这样的。但是,我认为,善良和牺牲并不意味着胜利。在军官的辞典里,实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请相信我的看法是善意的。”
岑立昊说“谢谢考夫特将军的提醒,同时我作为一个中国军人也向考夫特将军谈谈我个人的看法,尽管我们存在着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我们不会去干涉任何一个国家的主权,但是如果战争找上门来,不管我们目前的实力如何,我们都是不会屈服的。从个人角度来讲,我不希望同考夫特将军交手,但是考夫特将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把我们两个人同时放到地狱里,谁能活着走出来,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我不能活着走出来,那么我们两个人谁也别想活着走出来,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鱼死网破,考夫特将军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考夫特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勉强地扯动嘴角,被动地笑了一下说“这个词汇可以用另一个词汇来解释,同归于尽。”
五
以后岑立昊反思,那天在圣彼得堡同考夫特那一番唇枪舌剑是不是多余了,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尤其是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之类的话,说得有点过,有点像赌气,还有点像泼皮无赖破罐子破摔,显得很没有风度。
反思的最终结果是否认。他觉得他是对的。尽管考夫特表现得文质彬彬,但是他毕竟是军人,军人看问题必然要站在军人的角度,两个不同国家、不同意识形态、不同文化信仰的军人站在一起,一句话不说就是一种较量,一个动作不做也是对峙。在对峙的过程中,警惕是必须的,捍卫尊严更是必须的,宁多勿少,宁大勿小。
但是他又不能不承认,军事实力和军事科技的差距,归根到底来源于文化的差距。是啊,在许多国家都在忙活发展军事科技的时候,我们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在干什么?他想起了十年前在彰河的厚冰上面同苏宁波关于“卧冰求鲤”的对话,也许,他们在卧冰?这大约就是传统文化非常可疑的一面。类似卧冰求鲤的故事在中国不仅普遍,而且流传甚广,人们在认同“求鲤”的崇高的精神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最愚蠢的办法——“卧冰”即便是认识到“愚”也仍然表示理解和同情乃至钦佩,而没有在办法上加以拷问和批判,更没有引发要改变这种办法的思考,津津乐道于所谓的精神而麻木于“办法”八国联军抵御侵略可谓英勇,但是面对坚船利炮和来复枪,他们身上画着奇禽怪兽,脸上涂着猪胆鸡血,嘴里喊着“天神保佑,刀枪不入!”结果一排排、一堆堆地倒下了。精神可嘉,作法可悲啊!
考夫特说,一个国家如果过于看重社会科学,就会过分地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淡化了人与自然的争斗,自然科学越是不发达的地方,社会科学就越是发达,但这种发达的社会科学不包括艺术,艺术同自然科学紧密相连。这种说法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在圣彼得堡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那天在涅瓦大桥边,参观阿尔夫巡洋舰结束后,大家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岑立昊和孔宪政跟着秦万竖在河边的艺术品展销回廊里溜达,准备给林林和儿子买点纪念品。岑立昊买东西不大在行,稀里糊涂地把选择权交给了秦万竖,饶有兴趣地看着秦万竖跟那些俄罗斯娘们挑三拣四讨价还价。据说俄罗斯人原先不兴讨价还价,都是实打实地明码标价,但自从跟中国人做生意之后,标价的尺度也就有了弹性,尤其是遇上中国买主,价格呼地一下子就上去了,秦万竖说,别看他定价八十美元,我能三十美元就买到手。
正熙熙攘攘间,旁边一间艺术品商亭里有一幅油画引起了岑立昊的注意,画面上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就像浓重的云,团团相拥相连,层层叠叠簇拥挤压,画面的中央有几道隐隐约约的重色,一端连着一丛浅灰色,似乎是航拍的冬日的河流。岑立昊退后几步细细端详,心中一动——果然是一条覆盖在冰雪中的河流。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运用白色的,亮的惊心,厚的沉重,寒的刺骨。就那么简单的构图,简洁的背景,简明的反差,就把一条被雪覆盖的河流包含在画面里了。他注意到了在那河流的中央,有两根条状暗影,若隐若现地构成了一个“人”字。岑立昊知道那是什么。
岑立昊用英语询问摊主作者何人,摊主说是一个中国女士,再问模样家居,均摇头回答无可奉告。
岑立昊没有讨价还价,给了摊主三百美元,并告诉他,这种画家的作品有多少他要多少,请及时跟他联系。
然后在摊主的通讯录上写下了自己的公开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