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盛英准时出现在团司令部,辛中峄和军务股长姚文奇已经在值班室恭候了。
钟盛英在值班室的长条椅子上坐下,脑袋向后仰了仰,说了声“开始”姚文奇便赶紧从沙发上悬空半个屁股,清清嗓子,开始汇报:“查清了,这四个人分别是特务连炊事班战士余海豹,特务连侦察排战士韩宇戈,放映组放映员刘尧舜,后勤处炊事班战士王建设。”
“嗯?怎么全是团直团后的?”钟盛英向前探了探身体,盯着姚文奇看,手指敲了敲木椅扶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辛中峄,突然笑了“哎呀辛副参谋长啊,你这次可是对着窗户晒屁股,把脸给露大嘞。”
辛中峄苦笑着说:“团长,我有责任。”
钟盛英说:“具体点,什么责任?”
辛中峄被团长逼视着,很不自在,硬着头皮说:“我是主抓行政管理的部门领导,又是团直机关的党委书记。四大金刚有三个是团直的,我工作没做好,一失察,二失职。”
钟盛英说“也别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乱扣,你当副参谋长才半个月,这几个混账东西偷鸡摸狗至少有半年历史了,这个责任不在你。以前的事我不要你负责,以后的事我拿你是问。”
姚文奇说:“团长,群众反映的问题多数属实,但也有一些出入。譬如在机场西头打架斗殴,不是我们的兵干的,而是265团的几个战士。我们的兵只是小打小闹,过分的事还没有…”
“行啦!够恶劣的了!”钟盛英又敲了敲木椅扶手,吼道:“就算不是本团的,那些兔崽子还不是打着金刚团的旗号?还不是以四大金刚的名义?什么狗屁四大金刚?臭名远扬,流毒更广,危害更大!”
辛中峄说:“我已经通知这几个单位的主官,把这几个兵严密控制起来,提高请假审批权限,以免再去惹是生非。”
“有党员吗?”钟盛英问。
姚文奇答:“别提了,全是后进战士。”
“有骨干吗?”钟盛英又问。
“只有一个韩宇戈是团员。”
“说说,怎么收拾?”钟盛英点燃一支香烟,悠悠地抽了一口,鹰隼一般尖锐的目光,轮流扫视着辛中峄和姚文奇。
辛中峄说:“我的意见分两个步骤,近期主要是控制和教育,该处分的处分,年底统统复员。”
姚文奇说:“团长,这几个兵的背景恐怕首长都了解,余海豹的爸爸是省军区余副政委,王建设是朱副军长的内侄,韩宇戈的爷爷是老红军,刘尧舜是…”
“知道了!”钟盛英的眉头倏忽皱到一起了“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他们有背景,就可以当高衙内?说明我们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这几个小臭虫,我们就处理不下去啦?真是岂有此理!”
辛中峄沉默。辛中峄知道,别看团长讲得义正辞严慷慨激昂,但真下手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譬如说关禁闭,一关起来就要向师里保卫和军务部门报告,一报告,小事就变成了大事,家丑就扬出去了。团长的事业现在如日中天,他可不想让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年底让他们统统滚蛋?那也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这几个兵都是恢复高考之后落榜的倒霉蛋,说有文化吧程度不高,说没文化吧又多少有一点,整个一团夹生饭,他们的家庭把他们送到部队来,说好听点是锻炼,是献身国防事业,说白了就是找阶梯走前程。他们连组织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你就让他灰溜溜地卷铺盖,那不是明目张胆地找别扭吗?就算别人可以不在乎,那刘尧舜可是万万不能动的,他是师政委刘其炎的独生儿子,是对准要考军事院校的,你让他滚蛋了,怎么跟刘政委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