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王时，最西方的国家有个能幻化的人来到中国，他能火之中，穿过金属岩石，能翻倒山河，移动城市，悬在空中不会坠落，碰到实不被阻碍，千变万化，无穷无尽，既能改变事的形状，又能改变人的思虑。穆王对他像天神一样的尊敬，像国君一样的侍奉，把自己的寝让来让他居住，用祭把神灵的膳给他吃喝，选择丽的女乐队供他娱乐。

郑人有薪于野者，遇骇鹿，御而击之，毙之。恐人见之也，遽而藏诸隍中，覆之以蕉，不胜其喜。俄而遗其所藏之，遂以为梦焉。顺途而咏其事。傍人有闻者，用其言而取之。既归，告其室人曰：“向薪者梦得鹿而不知其；吾今得之，彼直真梦者矣。”室人曰：“若将是梦见薪者之得鹿邪？讵有薪者邪？今真得鹿，是若之梦真邪？”夫曰：“吾据得鹿，何用知彼梦我梦邪？”薪者之归，不厌失鹿，其夜真梦藏之之，又梦得之之主。旦，案所梦而寻得之。遂讼而争之，归之士师。士师曰：“若初真得鹿，妄谓之梦；真梦得鹿，妄谓之实。彼真取若鹿，而与若争鹿。室人又谓梦仞人鹿，无人得鹿。今据有此鹿，请二分之。”以闻郑君。郑君曰：“嘻！士师将复梦分人鹿乎？”访之国相。国相曰：“梦与不梦，臣所不能辨也。辨觉梦，唯黄帝孔丘。今亡黄帝孔丘，熟辨之哉？且恂士师之言可也。”

译文

燕人生于燕，长于楚，及老而还本国。过晋国，同行者诳之；指城曰：“此燕国之城。”其人愀然变容。指社曰：“此若里之社。”乃谓然而叹。指舍曰：“此若先人之庐。”乃涓然而泣。指垅曰：“此若先人之冢。”其人哭不自禁。同行者哑然大笑，曰：“予昔给若，此晋国耳。”其人大惭。及至燕，真见燕国之城社，真见先人之庐冢，悲心更微。

宋里华中年病忘，朝取而夕忘，夕与而朝忘；在途则忘行，在室而忘坐；今不识先，后不识今。阖室毒之。谒史而卜之，弗占；谒巫而祷之，弗禁；谒医而攻之，弗已。鲁有儒生自媒能治之，华之妻以居产之半请其方。儒生曰：“此固非封兆之所占，非祈请之所祷，非药石之所攻。吾试化其心，变其虑，庶几其瘳乎！”于是试之，而求衣；饥之，而求；幽之，而求明。儒生欣然告其曰：“疾可已也。然吾之方密，传世不以告人。试屏左右，独与居室七曰。”从之。莫知其所施为也，而积年之疾一朝都除。华既悟，乃大怒，黜妻罚，戈逐儒生。宋人执而问其以。华曰：“曩吾忘也，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吾恐将来之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之吾心如此也，须臾之忘；可复得乎？”贡闻而怪之，以告孔。孔曰：“此非汝所及乎！”顾谓颜回纪之。

，梦之所见者妄。东极之北隅有国曰阜落之国。其土气常燠，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草木实，不知火。刚悍，弱相藉，贵胜而不尚义；多驰步，少休息，常觉而不眠。

秦人逄氏有，少而惠，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朽，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多术艺，将能已乎？汝奚不访焉？”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之证。老聃曰：“汝庸知汝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且一之迷不足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倾一乡，一乡之迷不足倾一国，一国之迷不足倾天下。天下尽迷，孰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汝则反迷矣。哀乐、声、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此言未必非迷，而况鲁之君，迷之邮者，焉能解人之迷哉？荣汝之粮，不若遄归也。”

周之尹氏大治产，其下趣役者侵晨昏而弗息。有老役夫力竭矣，而使之弥勤。昼则呼而即事，夜则昏惫而熟寐。神荒散，昔昔梦为国君。居人民之上，总一国之事。游燕观，恣意所，其乐无比。觉则复役。人有喻其勤者，役夫曰：“人生百年，昼夜各分。吾昼为仆虏，苦则苦矣；夜为人君，其乐无比。何所怨哉？”尹氏心营世事，虑钟家业，心形俱疲，夜亦昏惫而寐。昔昔梦为人仆，趋走作役，无不为也；数骂杖挞，无不至也。眠中啽呓呼，彻旦息焉。尹氏病之，以访其友。友曰：“若位足荣，资财有余，胜人远矣。夜梦为仆，苦逸之复，数之常也。若觉梦兼之，岂可得邪？”尹氏闻其友言，宽其役夫之程，减己思虑之事，疾并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