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索人不劳，使人不佚，而桓公曰：“劳于索人，佚于使人”者，不然。且桓公得仲又不难。仲不死其君而归桓公，鲍叔轻官让能而任之，桓公得仲又不难，明矣。已得仲之后，奚遽易哉？仲非周公旦。周公旦假为天七年，成王壮，授之以政，非为天下计也，为其职也。夫不夺而行天下者，必不背死君而事其仇；背死君而事其仇者，必不难夺而行天下；不难夺而行天下者，必不难夺其君国矣。仲，公纠之臣也，谋杀桓公而不能，其君死而臣桓公，仲之取舍非周公旦，未可知也。若使仲大贤也，且为汤武，桀、纣之臣也；桀、纣作，汤、武夺之。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桀、纣之行居汤、武之上，桓公危矣。若使仲不肖人也，且为田常。田常，简公之臣也，而弑其君。今桓公以易居其上，是以简公之易居田常之上也，桓公又危矣。仲非周公旦以明矣，然为汤、武与田常，未可知也。为汤、武，有桀、纣之危；为田常，有简公之也。已得仲父之后，桓公奚遽易哉？若使桓公之任仲，必知不欺己也，是知不欺主之臣也。然虽知不欺主之臣，今桓公以任仲之专借竖刁、易牙，虫尸而不葬，桓公不知臣欺主与不欺主已明矣，而任臣如彼其专也，故曰：桓公暗主。

赵简围卫之郛郭，犀盾、犀橹，立于矢石之所及，鼓之而士不起。简投枹曰：“乌乎！吾之士数弊也。”行人烛过免胄而对曰：“臣闻之：亦有君之不能士耳，士无弊者。昔者吾先君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战十有二胜，是民之用也。献公没，惠公即位，衍暴，好玉女，秦人恣侵，去绛十七里，亦是人之用也。惠公没，文公授之，围卫，取邺，城濮之战，五败荆人，取尊名于天下，亦此人之用也。亦有君不能士耳，士无弊也。”简乃去盾、橹，立矢石之所及，鼓之而士乘之，战大胜。简曰：“与吾得革车千乘，不如闻行人烛过之一言也。”

或曰：李设辞曰：“夫言语辩，听之说，不度于义者，谓之窕言。”辩，在言者；说，在听者：言非听者也。所谓不度于义，非谓听者，必谓所听也。听者，非小人，则君也。小人无义，必不能度之义也；君度之义，必不肯说也。夫曰：“言语辩，听之说，不度于义”者，必不诚之言也。多之为窕货也，未可远行也。李之弗蚤禁，使至于计，则遂过也。无术以知而多，多者，穰也，虽倍，将奈何？举事慎之和，树节四时之适，无早晚之失、寒温之灾，则多。不以小功妨大务，不以私害人事，丈夫尽于耕农，妇人力于织纴，则多。务于畜养之理，察于土地之宜，六畜遂，五谷，则多。明于权计，审于地形、舟车、机械之利，用力少，致功大，则多。利商市关梁之行，能以所有致所无，客商归之，外货留之，俭于财用，节于衣，室械周于资用，不事玩好，则多。多，皆人为也。若天事，风雨时，寒温适，土地不加大，而有丰年之功，则多。人事、天功二者皆多，非山林泽谷之利也。夫无山林泽谷之利多，因谓之窕货者，无术之害也。

或曰：行人未有以说也，乃惠公以此人是败，文公以此人是霸，未见所以用人也。简未可以速去盾、橹也。严亲在围，轻犯矢石，孝之所亲也。孝亲，百数之一也。今以为危而人尚可战，是以百族之于上皆若孝之亲也，是行人

七

李兑治中山，苦陉令上计而多。李兑曰：“语言辨，听之说，不度于义，谓之窕言。无山林泽谷之利而多者，谓之窕货。君不听窕言，不受窕货。之姑免矣。”

。蒙羞辱而接君上，贤者之忧世急也。然则君人者无逆贤而已矣，索贤不为人主难。且官职，所以任贤也；爵禄，所以赏功也。设官职，陈爵禄，而士自至，君人者奚其劳哉？使人又非所佚也。人主虽使人，必度量准之，以刑名参之；以事遇于法则行，不遇于法则止；功当其言则赏，不当则诛。以刑名收臣，以度量准下，此不可释也，君人者焉佚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