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靡笄之役，韩献将斩人。郄献闻之，驾往救之。比至，则已斩之矣。郄因曰：“胡不以徇？”其仆曰：“曩不将救之乎？”郄曰：“吾敢不分谤乎？”

或曰：“郄言，不可不察也，非分谤也。韩之所斩也，若罪人，不可救，救罪人，法之所以败也，法败则国；若非罪人，则劝之以徇，劝之以徇，是重不辜也，重不辜，民所以起怨者也，民怨则国危郄之言，非危则，不可不察也。且韩之所斩若罪人，郄奚分焉？斩若非罪人，则已斩之矣，而郄乃至，是韩之谤已成而郄且后至也。夫郄曰“以徇”，不足以分斩人之谤，而又生徇之谤。是言分谤也？昔者纣为炮烙，崇侯、恶来又曰斩涉者之胫也，奚分于纣之谤？且民之望于上也甚矣，韩弗得，且望郄之得也；今郄俱弗得，则民绝望于上矣。故曰：郄之言非分谤也，益谤也。且郄之往救罪也，以韩为非也；不

或曰：仲尼不知善赏矣。夫善赏罚者，百官不敢侵职，群臣不敢失礼。上设其法，而下无诈之心。如此，则可谓善赏罚矣。使襄于晋也，令不行，禁不止，是襄无国，晋无君也，尚谁与守哉？今襄于晋也，知氏之，曰灶生，而民无反心，是君臣亲也。襄有君臣亲之泽，令行禁止之法，而犹有骄侮之臣，是襄失罚也。为人臣者，乘事而有功则赏。今赫仅不骄侮，而襄赏之，是失赏也。明主赏不加于无功，罚不加于无罪。今襄不诛骄侮之臣，而赏无功之赫，安在襄之善赏也？故曰：“仲尼不知善赏。

四

晋平公与群臣饮，饮酣，乃喟然叹曰：“莫乐为人君，惟其言而莫之违。”师旷侍坐于前，援琴撞之。公披衽而避，琴坏于。公曰：“太师谁撞？”师旷曰：“今者有小人言于侧者，故撞之。”公曰：“寡人也。”师旷曰：“哑！是非君人者之言也。”左右请除之，公曰：“释之，以为寡人戒。”

或曰：桓公不知仁义。夫仁义者，忧天下之害，趋一国之患，不避卑辱谓之仁义。故伊尹以中国为，为宰于汤；百里奚以秦为，虏于穆公。皆忧天下之害，趋一国之患，不辞卑辱，故谓之仁义。今桓公以万乘之势，下匹夫之士，将忧齐国，而小臣不行，见小臣之忘民也。忘民不可谓仁义。仁义者，不失人臣之礼，不败君臣之位者也。是故四封之内，执会而朝名曰臣，臣吏分职受事名曰萌。今小臣在民萌之众，而逆君上之，故不可谓仁义。仁义不在焉，桓公又从而礼之。使小臣有智能而遁桓公，是隐也，宜刑；若无智能而虚骄矜桓公，是诬也，宜戮。小臣之行，非刑则戮。桓公不能领臣主之理而礼刑戮之人，是桓公以轻上侮君之俗教于齐国也，非所以为治也。故曰：桓公不知仁义。

六

五

上主明而下成私。仲非明此度数于桓公也，使去竖刁，一竖刁又至，非绝之也。且桓公所以死虫尸不葬者，是臣重也。臣重之实，擅主也。有擅主之臣，则君令不下究，臣情不上通。一人之力能隔君臣之间，使善败不闻，祸福不通，故有不葬之患也。明主之：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卑贱不待尊贵而论，大臣不因左右而见；百官修通，群臣辐凑；有赏者君见其功，有罚者君知其罪。见知不悖于前，赏罚不弊于后，安有不葬之患？仲非明此言于桓公也，使去三，故曰：仲无度矣。

或曰：平公失君，师旷失臣礼。夫非其行而诛其，君于臣也；非其行则陈其言，善谏不听则远其者，臣之于君也。今师旷非平公之行，不陈人臣之谏，而行人主之诛，举琴而亲其，是逆上下之位，而失人臣之礼也。夫为人臣者，君有过则谏，谏不听则轻爵禄以待之，此人臣之礼义也。今师旷非平公之过，举琴而亲其，虽严父不加于，而师旷行之于君，此大逆之术也。臣行大逆，平公喜而听之，是失君也。故平公之迹不可明也，使人主过于听而不悟其失；师旷之行亦不可明也，使臣袭极谏而饰弑君之。不可谓两明，此为两过。故曰：平公失君，师旷亦失臣礼矣。

齐桓公时，有士曰小臣稷，桓公三往而弗得见。桓公曰：“吾闻布衣之士不轻爵禄，无以易万乘之主；万乘之主不好仁义，亦无以下布衣之士。”于是五往乃得见之。

襄围于晋中，围，赏有功者五人，赫为赏首。张孟谈曰：“晋之事，赫无大功，今为赏首，何也？”襄曰：“晋之事，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矣。吾群臣无有不骄侮之意者，惟赫不失君臣之礼，是以先之。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莫敢失礼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