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纯钩、鱼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及加之以砥砺，其锋锷， 则断龙舟，陆剸犀甲。明镜之始下型，矇然未见形容，及其粉以玄锡，以 白旃，鬓眉微豪，可得而察。夫学，亦人之砥锡也，而谓学无益者，所以论之过。 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贤者之所不足，不若众人之有余。何以知其然？ 夫宋画吴冶，刻刑镂法，修曲，其为微妙，尧、舜之圣不能及。蔡之幼女， 卫之稚质，梱纂组，杂奇彩，抑墨质，扬赤文，禹、汤之智不能逮。夫天之所 覆，地之所载，包于六合之内，托于宇宙之间，之所生，血气之，牙 角，前爪后距，奋翼攫肆，蚑行蛲动之虫，喜而合，怒而斗，见利而就，避害 而去，其情一也。虽所好恶，其与人无以异。然其爪牙虽利，骨虽，不免制 于人者，知不能相通，才力不能相一也。各有其自然之势，无禀受于外，故力竭 功沮。

何以明之？昔者南荣畴耻圣之独亡于己，淬霜，敕蹻趹，跋涉山 川，冒蒙荆棘，百舍重跰，不敢休息，南见老聃。受教一言，神晓泠，纯闻 条达，欣然七日不，如飨太牢，是以明照四海，名施后世，达略天地，察分秋 豪，称誉叶语，至今不休。此所谓名可立者。吴与楚战，莫嚣大心抚其御之手 曰：“今日距敌，犯白刃，蒙矢石，战而死，卒胜民治，全我社稷，可以庶 几乎？”遂不返，决腹断，不旋踵运轨而死。申包胥竭力以赴严敌，伏尸 血，不过一卒之才，不如约卑辞，求于诸侯。于是乃赢粮跣走，跋涉谷行， 上峭山，赴溪，游川，犯津关，躐蒙笼，■沙石，勈达膝曾茧重胝，七日 七夜，至于秦。鹤跱而不，昼宵哭，面若死灰，颜霉墨，涕集， 以见秦王。曰：“吴为封豨修蛇，蚕上国，始于楚。寡君失社稷，越在草茅， 百姓离散，夫妇男女，不遑启，使下臣告急。”秦王乃发车千乘，步卒七万， 属之虎，逾而东，击吴浊之上，果大破之，以存楚国。烈藏庙堂，著于宪 法。此功之可成者也。夫七尺之形，心知忧愁劳苦，肤知疾痛寒暑，人情一也。 圣人知时之难得，务可趣也，苦劳形，焦心怖肝，不避烦难，不违危殆。盖闻 发之战，如激矢，合如雷电，解如风雨，员之中规，方之中矩，破敌陷陈， 莫能壅御，泽战必克，攻城必下。彼非轻而乐死，务在于前，遗利于后，故名 立而不堕。此而成功者也。是故田者不，囷仓不盈；官御不厉，心意不； 将相不，功烈不成；侯王懈惰，后世无名。《诗》云：“我唯骐，六辔如丝。 载驰载驱，周爰谘谟。”以言人之有所务也。

通于者，不可惊以怪；喻于者，不可动以奇；察于辞者，不可耀以名； 审于形者，不可遁以状。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者必托之于神农、黄 帝而后能说。世暗主，远其所从来，因而贵之。为学者蔽于论而尊其所闻， 相与危坐而称之，正领而诵之。此见是非之分不明。夫无规矩，虽奚仲不能以定 方圆；无准绳，虽鲁般不能定曲直。是故钟期死而伯牙绝弦破琴，知世莫赏也； 惠施死而庄寝说言，见世莫可为语者也。夫项讬七岁为孔师，孔有以听 其言也。以年之少，为闾

夫雁顺风，以气力，衔芦而翔，以备矰弋。螘知为垤，獾貉为曲，虎 豹有茂草，野彘有艽<艹肖>，槎栉堀虚，连比以像室，以防雨，景以蔽日。 此亦鸟兽之所以知求合于其所利。今使人生于辟陋之国，长于穷櫩漏室之下， 长无兄弟，少无父母，目未尝见礼节，耳未尝闻先古，独守专室而不门，使其 虽不愚，然其知者必寡矣。昔者，苍颉作书，容成造历，胡曹为衣，后稷耕稼， 仪狄作酒，奚仲为车，此六人者，皆有神明之，圣智之迹，故人作一事而遗后 世，非能一人而独兼有之。各悉其知，贵其所达，遂为天下备。今使六者易 事，而明弗能见者何？万至众，而知不足以奄之。周室以后，无六之贤，而 皆修其业；当世之人，无一人之才，而知其六贤之者何？教顺施续，而知能 通。由此观之，学不可已，明矣！

今夫盲者目不能别昼夜，分白黑，然而搏琴抚弦，参弹复徽，攫援摽拂，手 若蔑蒙，不失一弦。使未尝鼓瑟者，虽有离朱之明，攫掇之捷，犹不能屈伸其指。 何则？服习积贯之所致。故弓待M而后能调，剑待砥而后能利。玉无敌，镂 以为兽，首尾成形，礛诸之功。木直中绳，以为，其曲中规，隐括之力。 唐碧忍之类，犹可刻镂，以成用，又况心意乎！且夫神淖纤微，倏忽 变化，与推移，云蒸风行，在所设施。君有能摇监，砥砺其才，自试神 明，览之博，通之壅，观始卒之端，见无外之境，以逍遥仿佯于尘埃之外， 超然独立，卓然离世，此圣人之所以游心。若此而不能，间居静思，鼓琴读书， 追观上古及贤大夫，学问讲辩，日以自娱，苏援世事，分白黑利害，筹策得失， 以观祸福，设仪立度，可以为法则，穷本末，究事之情，立是废非，明示后人， 死有遗业，生有荣名。如此者，人才之所能逮。然而莫能至焉者，偷慢懈惰，多 不暇日之故。夫瘠地之民多有心力者，劳也；沃地之民多不才者，饶也。由此观 之，知人无务，不若愚而好学。自人君公卿至于庶人，不自而功成者，天下未 之有也。《诗》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之谓也。名可务立，功 可成，故君积志委正，以趣明师，励节亢，以绝世俗。

于众而同于俗。今不 称九天之，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夫橘柚冬生，而人 曰冬死，死者众；荠麦夏死，人曰夏生，生者众。江、河之回曲，亦时有南北者， 而人谓江、河东；摄提镇星日月东行，而人谓星辰日月西移者；以大氐为本。 胡人有知利者，而人谓之駤；越人有重迟者，而人谓之訬；以多者名之。若 夫尧眉八彩，九窍通，而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舜二瞳，是谓重明，作 事成法，言成章；禹耳参漏，是谓大通，兴利除害，疏河决江；文王四，是 谓大仁，天下所归，百姓所亲；皋陶喙，是谓至信，决狱明白，察于人情；禹 生于石；契生于卵；史皇产而能书；羿左臂修而善。若此九贤者，千岁而一， 犹继踵而生。今无五圣之天奉，四俊之才难，弃学而循，是谓犹释船蹍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