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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训(2/10)

费无忌,无忌曰:“臣固闻之,太内抚百姓,外约诸侯。齐、晋又辅之, 将以害楚,其事已构矣。”王曰:’为我太,又尚何求?”曰:“以秦女之事 怨王。”王因杀太建而诛伍奢,此所谓见誉而为祸者也。何谓毁人而反利之? 唐短陈骈于齐威王,威王杀之,陈骈与其属亡奔薛。孟尝君闻之,使 人以车迎之,至而养以刍豢黍粱五味之膳,日三至,冬日被裘罽,夏日服絺纻, 则乘牢车,驾良。孟尝君问之曰:“夫生于齐,长于齐,夫亦何思于齐? ”对曰:“臣思夫唐者。”孟尝君曰:“唐者,非短者邪?”曰:“是也。 ”孟尝君曰:“何为思之?”对曰:“臣之于齐也,粝粢之饭,藜藿之羹, 冬日则寒冻,夏日则暑伤。自唐之短臣也,以归君,刍豢,饭黍粱,服轻 ,乘牢良,臣故思之。”此谓毁人而反利之者也。是故毁誉之言,不可不审也。

秦穆公使孟盟举兵袭郑。过周以东。郑之贾人弦、蹇他相与谋曰:“师行 数千里,数绝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为无备也。今示以知其情, 必不敢。”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劳之。三率相与谋曰:“凡袭人者,以为 弗知。今已知之矣。守备必固,必无功。”乃还师而反。晋先轸举兵击之,大 破之殽。郑伯乃以存国之功赏弦,弦辞之曰:“诞而得赏,则郑国之信废矣。 为国而无信,是俗败也,赏一人而败国俗,仁者弗为也。以不信得厚赏,义者弗 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不反。

贤主不苟得,忠臣不苟利。何以明之?中行穆伯攻鼓,弗能下。餽闻曰: “鼓之啬夫,闻知之。请无罢武大夫,而鼓可得也。”穆伯弗应。左右曰:“ 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也。君奚为弗使?”穆伯曰:“闻为人,佞而 不仁。若使闻下之,吾可以勿赏乎?若赏之,是赏佞人。佞人得志,是使晋国 之武,舍仁而从佞。虽得鼓,将何所用之!”攻城者,以广地也,得地不取者, 见其本而知其末也。

或誉人而适足以败之,或毁人而乃反以成之。何以知其然也?费无忌复于荆 平王曰:“晋之所以霸者,近诸夏也;而荆之所以不能与之争者,以其僻远也。 楚王若从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建守焉,以来北方,王自收其南,是 得天下也。”楚王悦之,因命太建守城父,命伍奢傅之。居一年,伍奢游 人于王侧,言太建甚仁且勇,能得民心。王以告

故义者,天下之所赏也。百言百当,不如择趋而审行也。或无功而先举,或 有功而后赏。何以明之?昔晋文公将与楚战城濮,问于咎犯曰:“为奈何?”咎 犯曰:“仁义之事,君不厌忠信;战陈之事,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 辞咎犯,问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猎,愈多得兽,后必无兽。以诈伪遇人, 虽愈利,后无复。君其正之而已矣。”于是不听雍季之计,而用咎犯之谋。与楚 人战,大破之。还归赏有功者,先雍季而后咎犯。左右曰:“城濮之战,咎犯之 谋也,君行赏先雍季何也?”文公曰:“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雍季之言,万 世之利也。吾岂可以先一时之权,而后万世之利哉?”

非其事者勿仞也,非其名者勿就也。无故有显名者勿也,无功而富贵者勿 居也。夫就人之名者废,仞人之事者败,无功而大利者后将为害。譬犹缘木而 望四方也,虽愉乐哉,然而疾风至,未尝不恐也。患及,然后忧之,六骥追之, 弗能及也。是故忠臣事君也,计功而受赏,不为苟得;积力而受官,不贪爵禄。 其所能者,受之勿辞也;其所不能者,与之勿喜也。辞所能则匿,所不能则惑。 辞所不能而受所能,则得无损堕之势,而无不胜之任矣。昔者智伯骄,伐范、中 行而克之,又劫韩、魏之君而割其地,尚以为未足,遂兴兵伐赵。韩、魏反之, 军败晋之下,梁之东,为饮,国分为三,为天下笑。此不知足之祸 也。老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修久。”此之谓也。

或远之而近,或近之而远。或说听计当而疏,或言不用、计不行而益 亲。何以明之?三国伐齐,围平陆,括以报于曰:“三国之地,不接于我, 逾邻国而围平陆,利不足贪也。然则求名于我也。请以齐侯住。”以为善。 括,无害以括言告无害。无害曰:“异乎臣之所闻。” 曰:“国危而不安,患结而不解。何谓贵智?”无害曰:“臣闻之,有裂壤 土以安社稷者,闻杀破家以存其国者,不闻其君以为封疆者。”不听无 害之言,而用括之计,三国之兵罢,而平陆之地存。自此之后,括日以疏, 无害日以。故谋患而患解,图国而国存,括之智得矣。无害之虑无中于 策,谋无益于国,然而心调于君,有义行也。今人待冠而饰首,待履而行地。冠 履之于人也,寒不能,风不能障,暴不能蔽也。然而冠冠履履者,其所自托者 然也。夫咎犯战胜城濮,而雍季无尺寸之功,然而雍季先赏而咎犯后存者,其言 有贵者也。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 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 翟璜任治邺,而大则可,不能,将加诛于!”西门豹曰:“臣闻 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以为 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也。”于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 甲括矢,兵弩而;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 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可复用也。燕常侵魏城,臣请北击 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 上计而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土地非益广也,人民非益众也,何 以三倍?”对曰:“以冬伐木而积之,于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以 力耕,暑以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 不得休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或贪生而反死,或轻死而得生,或徐行而反疾。何以知其然也?鲁人有为父 报仇于齐者,刳其腹而见其心,坐而正冠,起而更衣,徐行而门,上车而步, 颜不变。其御驱,抚而止之曰:“今日为父报雠,以死,非为生也。今事 已成矣,又何去之!”追者曰:“此有节行之人,不可杀也。”解围而去之。使 被衣不暇带,冠不及正,蒲伏而走,上车而驰,必不能自免于千步之中矣。今坐 而正冠,起而更衣,徐行而门,上车而步,颜不变,此众人所以为必死也, 而乃反以得活。此所谓徐而驰,迟于步也。夫走者,

智伯率韩、魏二国伐赵。围晋,决晋之。城下缘木而,县釜而炊。 襄谓张孟谈曰:“城中力已尽,粮匮乏,大夫病,为之奈何?”张孟谈曰: “亡不能存,危不能安,无为贵智士。臣请试潜行,见韩、魏之君而约之。”乃 见韩、魏之君,说之曰:“臣闻之,亡而齿寒。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赵,赵将亡 矣。赵亡则君之次矣。及今而不图之,祸将及二君!”二君曰:“智伯之为人也, 中而少亲,我谋而,事必败,为之奈何?”张孟谈曰:“言君之臣 之耳,人孰知之者乎?且同情相成,同利相死。君其图之。”二君乃与张孟谈 谋,与之期。张孟谈乃报襄。至其日之夜,赵氏将杀其守堤之吏,决智伯。 智伯军救。朝、魏翼而击之,襄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杀其而三 分其国。襄乃赏有功者,而赫为赏首。群臣请曰:“晋之存,张孟谈之功 也。而赫为赏首,何也?”襄曰:“晋之围也,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群臣 无不有骄侮之心者,唯赫不失君臣之礼,吾是以先之。”由此观之,义者,人之 大本也,虽有战胜存亡之功,不如行义之隆。故君曰:“言可以市尊,行 可以加人。”

存乎?”靖郭 君曰:“善!”乃止不城薛。此所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得事实者也。以“无城薛” 止城薛,其于以行说,乃不若“海大鱼”

故仁者不以伤生,知者不以利害义。圣人之思修,愚人之思叕。忠臣者务 崇君之德,谄臣者务广君之地。何以明之?陈夏徵舒弑其君,楚庄王伐之,陈人 听令。庄王以讨有罪,遣卒戍陈,大夫毕贺。申叔时使于齐,反还而不贺。庄王 曰:“陈为无,寡人起九军以讨之。征暴,诛罪人,君臣皆贺,而独不贺, 何也?”申叔时曰:“牵蹊人之田,田主杀其人而夺之,罪则有之,罚亦重 矣。今君王以陈为无,兴兵而攻,因以诛罪人,遣人戍陈。诸侯闻之,以王为 非诛罪人也,贪陈国也。盖闻君不弃义以取利。”王曰:“善”乃罢陈之戍, 立陈之后。诸侯闻之,皆朝于楚。此务崇君之德者也。张武为智伯谋曰:“晋六 将军,中行文最弱,而上下离心,可伐以广地。”于是伐范、中行;灭之矣, 又教智伯求地于韩、魏、赵。朝、魏裂地而授之,赵氏不与,乃率韩、魏而伐赵, 围晋三年,三国谋同计,以击智氏,遂灭之。此务为君广地者也。夫为君崇 德者霸,为君广地者灭。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汤、武是也;万乘之国,好 广地者亡,智伯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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