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黑夜走路的人,眼睛就像被东西蒙住,只好伸手摸索着走;渡江涉水的人只得将原来骑的马装载到船上去:事物总有它适用的范围,也有它不适用的范围。橘子和柚子都有自己的产地,荻草和芦苇各有自己的丛生处,兽类脚爪相同的在一起从游,鸟类翅翼相同的在一起翱翔。田地里的积水最终流入大海;贴在耳边讲的悄悄话最终会传到千里之外。像苏秦这样有争议的人物,他走得慢些,人家就会问:“为什么走得这么慢?”他走得快了,人家也会问:“为什么跑得这么快?”这说明有所为人家就要说三道四,好多事就会被别人吹毛求疵。皮都要磨得差不多了,到哪里还能看到毛!畏首畏尾,那么身上还有多少是不怕的呢?要想视察九州大地,但双脚又不作千里跋涉;内心没有治政教化的想法,却想身居万民之上,那就难了。明眼看得见的东西容易抓获,暴露明显的目标容易射中,所以最洁白的东西容易污染,德行最高的人总像空虚不足。未经过辛勤耕种就粮食满仓,未经过采桑养蚕就蚕丝满袋;东西来得不是正道,用起来也必定挥霍无度。大海不接纳漂浮的腐肉,泰山不容许小人攀登,膀胱不能上俎案,杂色斑驳的马不能作牺牲。
盛夏季节使用扇子很凉快,但到了寒冬还不晓得放下扇子;提着衣裳趟水过河,但上了岸还不知道放下:这样的人就显得相当呆板而不能适应变化着的形势。有的山没有树林,有的山谷没有风,有的矿石不含金属。满堂坐客,看看他们的衣带钩各不相同,但都用来环扣衣带却是一致的。晋献公本来是很贤明的,可是后来被骊姬所蒙欺;叔孙如此聪明,却被竖牛耍弄,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保,所以郑国的郑詹来到了鲁国,《春秋》就记载了“佞人来了,佞人来了”君子饮酒表示欢乐,鄙陋的人敲击瓦缶表示欢乐,这虽然不见得好,但也不见得丑。人生性以穿丝帛来得舒适方便;但当有人用箭射他时,就以穿上铠甲为好了,这穿上铠甲尽管不轻便舒适,但却能换得防身保命的安全和方便。车辐条插入车毂,各自正对着相应的孔凿口,互相不干扰,这就像臣子各守本职,不得互相干犯一样。曾经因穿着铠甲而免遭箭伤,现在还以为穿着铠甲能到水中去游泳;曾经因有大瓠而得以渡过江,现在还以为抱着大瓠能挡着火:这些人真是叫不懂事物的类别的不同啊!
君臣处在民众之上,这就像用腐烂的草绳驾御奔驰的马;也就好像踩在薄冰之上,下面有蛟龙等着;也好像进入森林遇到哺乳的母虎。善于用人者,就像盚虫之百脚,多而不会互相伤害;又好像嘴唇和牙齿,尽管柔软和坚硬经常摩擦,但并不互相伤害。清醇的美酒,是来自于耕种后获得的谷物;艳丽华美的衣裳,是来自于纺织织布。新的布帛不如盝麻织的夏布;而盝麻织的夏布破败之后又不如新的布帛。这正是有的东西新的好,有的东西旧的好。酒窝儿长在面颊上很好看,但如果长到额头上那就丑陋不堪了;刺绣的丝织品用来做衣裳很合适,但用它来做帽子就要遭人讥笑了。马的牙齿不是牛蹄,檀树根不是椅枝条。所以看到事物的本源,这各种事物也就能分别看清。石头生来就坚硬,兰草生来就芳香,从幼小时就具备了美好的素质,长成后就越发鲜亮。扶持和掷击,道歉和责备,得到和失去,许诺和拒请,相差十万八千里。弄脏了鼻子而粉饰了额头;死老鼠在庭院的台阶上,却在室内薰香以驱恶臭;要入水中,却又怕沾湿衣服;揣着臭物,却去寻找芳草:这些即使是有能耐的人也无法做到的。重新发芽生长的禾苗是不会有收获的;花开得太早就不会按季节凋谢。不要说不走运,甑终究不会掉到水井里。抽下簪子时会摩出火花来,这没有什么可惊奇的。让人不要渡江是可以的,也是可能的;但已经航行到江中却要人家不渡江,这是不可以的,也是不可能的。只见虎皮上的一点斑纹是不会知道老虎的威武的;只看到骐骥身上的一根毛,是不会知道它善跑的。水虿变成蜻蜓,孑孓变成蚊子,兔啮变成虻虫。事物的变化出人意料,不理解的人惊奇,了解的人就不会感到奇怪了。铜的光泽呈青色,金的光泽呈黄色,玉的光泽呈奶白色;麻杆火光昏暗,油脂灯光明亮。由微暗衬托明亮,由外表了解内质。象肉的味道,谁也没有尝过;鬼神的模样,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对鬼神的捕风捉影的讲法,是不可能在内心留下深刻印象的。冬天的坚冰会消融,夏天的树木会衰败,时机难以掌握而容易失去。树木正茂盛时,即使整天采伐也不显衰败凋敝;而秋风一刮,寒霜一打,一夜间树叶都落光。患伤寒症的人被强迫进食,抢救中暑者却让他饮冷水,搭救自缢者时却又递给他绳索,拯救溺水者时却递给他石头,这本身想救助他人,但却反而害了他。即使要谨慎,丢失马后也不必非得拆掉门槛来寻找;即使要预防,喝酒时也不必一定要抱着席子,以防醉倒时可以躺下。勇士孟贲用手掏鼠洞,老鼠虽然会随时被抓获,但也必定会咬伤勇士的手指,因为伸入鼠穴捉老鼠,使勇士本身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