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磨砺宝剑的动机,不是用它来斩割白绢衣裳,而是要用它来斩杀凶猛的犀牛。所以伟大人物受人敬仰,崇高品德被人效仿,人们向往的就是这种人品。看到弹弓,就马上想到能弹射下鸮鸟烤肉吃;看到鸡蛋,就马上想得到报晓的公鸡;看到粗麻就马上想到织成的布,虽然所想的事合乎情理,也终会实现,但未免太性急了些。大象被取下象牙,但它不会憎恨人们贪得象牙之利;人死后抛弃的床垫木,不会有谁会去埋怨拾捡的人。人能够牺牲自己的某些利益来满足他人的某些利益,这是可以的。疯子向东狂奔,追赶的人也顺着这方向穷追,大家都往东跑是相同的,但他们向东跑的原因却截然不同。溺水的人是掉在水里,救他的人也跳入水中,大家都在水里是一样的,但他们入水的原因却完全不同。所以圣人将生死看成一样,蠢人也把生死看得差不多。但圣人将生死看成一样是因为圣人悟出了生死分定的道理;而蠢人将生死看得差不多是因为蠢人不懂生、死和利、害的关系所在。徐偃王因为推行仁义而亡国,但导致亡国的并不都是因为推行仁义;比干因为赤胆忠心而遭纣王杀害,但被杀害的并不都是因为赤胆忠心。所以就颤抖来讲,寒冷也会颤抖、畏惧也会颤抖,这名称相同,但颤抖的实质相异。明月之珠,出自蚌蛤;周朝的美玉,生自丑石;大蔡的神龟,出自深谷水沟;万乘大国的君主,戴的是很轻的皇冠,乘坐的是价值百金的车子。牛皮算得低贱了,但却可以做成战鼓整肃指挥三军。想学习歌唱技术的人,一定得先学五音音律和音乐的教化作用;想演奏好高雅和谐的乐曲,一定得先从《阳阿》《采菱》这样的乐曲练起。这些都是通过先学习那些不起眼的基本知识和技能来获得想要学到手的高超水平。
夜间捕捉蝉,务必将火把烧得通明;河中钓鱼,务必将鱼饵调得芳香。将火把烧得通明,是要借火光来招引蝉自投罗网;将鱼饵调得芳香,是要借鱼饵引鱼上钩。要想引来鱼群,先得疏通河道;要想引鸟安家,先得种植树木。只有水得到积蓄,鱼儿才会来聚集;只有树木茂盛,鸟儿才会来安家。所以喜欢弋射的人总先将生丝和矰箭准备好,喜欢捕鱼的人总先将大小渔网准备好。还没有过不准备好器具就获得收益的事情呢!送给人家马却又解下它的马笼头,送给人家车子却又拆下穿缰绳的环子,这正是车和马都送掉了,又何必舍不得这类笼头和缰绳的小东西呢?所以乡里人有这样的谚语:“烹制牛肉却不舍得放盐,这等于是糟蹋了这牛肉。”
夏桀虽然是个暴君,但也做过些有益的事情;尧帝尽管圣明,但也有失误之处;嫫母面貌尽管丑陋,但品行却贞正;西施尽管容仪光艳,但品行未必贞正。所以被灭掉的国家,其中也有好的东西(如法律)值得仿效;而政治清明的国家,其中也有些风俗习惯值得批评。琬琰美玉,却处在污泥之中,但清廉的人见了也不会放弃;破旧的竹席甑带,就是放在华贵的毡褥上,贪婪的人见了也不会去夺取。美德存在,即使处在低贱的地位,但世人也不能贬低美德的价值;恶行满身,即使处在高贵的地位,但世人也不会尊重他。青黄不接的春季放贷给农民,到秋季再收赋税,这样百姓就拥护、高兴;反过来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却要征收赋税,而到秋天再放贷,这样百姓没有一个不怨恨的。这放贷和收税数量相同,但引起百姓的喜怒却相反,这是因为时节不同的缘故。如要对鱼讲仁德,不是捕到鱼之后再放入河水中;如要对猿猴讲恩赐,也不是抓到以后再放它归山林;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必捕捉它们,让它们各处该处的地方就行了。毛色驳杂的貂裘还不如皮色纯一的狐裘,所以一个人没有比不具备坚定纯粹的行为节操更令人讨厌的。有相马的,却不能识别出良马来,但是良马并不因此就不存在于这群被鉴别的马中。现在如果有户人家失火,有的是拿着易燃的东西去助长火势,有的却是传递水桶去救火,尽管这两种人都没有达到各自的目的,但受火烧的人家对这两种人的憎恨和感激之情却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