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十一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寒冷的北方飘忽了濛濛的白雪。
寒风卷着雪片,在寂静的夜空、在空寥的街巷正不停地飞舞。
这时,江华冒着大雪到dao静的住chu1来敲门。
dao静正在灯下写什么,熊熊燃烧的煤火炉就在她shen边。一见江华进来,她帮他掸去shen上的雪片,顺手把煤火tong得更旺些。
“下雪了,外边很冷吧?”她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脸上lou着欣喜的笑容“你知dao不?老江,今天北大学生自治会成立了,并且已经决定参加平津学生联合会了!”
江华烤着火,看着dao静微笑不语,好像这些情况他都已熟知似的。dao静却高兴地滔滔说起来:“感谢你给我们的帮助和鼓励,北大的工作可大有转机。消沉了几年的群众,现在也都动起来啦。不过,不知别的学校怎么样,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在北大实行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党员同志都有的搞不通…说这是投降。过去进步同学只顾自己谈救亡天,jiao救亡朋友,对落后的同学却骂他们是汉jian,理也不理。可是现在情况变了,中间同学都被团结起来了;反动家伙们孤立了;王晓燕像个傻子一样在历史系的改选会上低着tou什么人也不敢看一眼。那个猴子王忠叫李绍桐当着一百多同学的面,揭穿了他们欺骗、卑鄙的嘴脸。因为吴禹平得到了一张他收到国民党经费的收条。我们当场给他读了出来。同学们可气坏了,我们的改选就非常顺利了。老江,你看多么大快人心呀!”说到这里,她chuan了一口气,发觉自己太兴奋了。有点奇怪,为什么一见这个高大的沉稳而温厚的同志,她就变成了一个热情横溢的小孩子似的呢?为什么对他说话总和对别人说话不一样呢?想到这里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且把声音慢慢放低:“老江,对不起你,你不是早就说,有什么话要对我谈吗?这几天我都没有在,今天来谈谈吧。看这半天,光是我一个人说了。”
一句话反使江华不好意思张口了。说吗?不说吗?怎么张口呢?…他黑黑的脸红了。两只大手在火上不停地搓着,搓着…好用这个来掩饰他激动的心情。二十九岁的人,除了中学时代偶然的一次钟情,李孟瑜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强烈的爱情冲击过。他忍耐着,放过了多少幸福的时刻。可是现在他不应当再等待了,不应当再叫自己苦恼、再叫他心爱的人苦恼了。于是他抬起tou来,轻轻地握住站在他shen边的dao静的手,竭力克制住shen上的战栗,率直地低声说:“dao静,今天找你来,不是谈工作的。我想来问问你…
你说咱俩的关系,可以比同志的关系更进一步吗?…”
dao静直直地注视着江华那张从没见过的热情的面孔。他那双蕴藏着shen沉的爱和痛苦的眼睛使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许久以来她的猜测完全证实了。这时,欢喜吗?悲痛吗?幸福吗?她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也感觉不出来了。她只觉得一阵心tiao、touyun、脚下发ruan…甚至眼泪也在眼里打起转来。这个坚强的、她久已敬仰的同志,就将要变成她的爱人吗?而她所shenshen爱着的、几年来时常萦绕梦怀的人,可又并不是他呀…
可是,她不再犹豫。真的,像江华这样的布尔sai维克同志是值得她shenshen热爱的,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早已shen爱自己的人呢?
dao静抬起tou,默默地盯着江华。沉了一会儿,她用温柔的安静的声音回答他:“可以,老江。我很喜欢你…”江华对她望了一会儿,突然伸出坚实的双臂把她拥抱了。
夜shen了,江华还没有走的意思,dao静挨在他的shen边说:“还不走呀?都一点钟了,明天再来。”
江华盯着她,幸福使他的脸孔发着烧。他突然又抱住她,用颤抖的低声在她耳边说:“为什么赶我走?我不走了…
dao静站起来走到屋外去。听到江华的要求,她霎地感到这样惶luan、这样不安,甚至有些痛苦。屋外是一片洁白,雪很大,还掺杂着凛冽的寒风。屋上、地下、树梢,甚至整个天宇全笼罩在白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