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月,懒龙路上又遇着他,哀告:“我穷得不耐烦了,今日去卜问一卦,遇着上上大吉,财爻发动。先生说当有一场飞来富贵,是别人作成的。我想不是老龙,还那里指望?”懒龙笑
:“吾几乎忘了。前日那家金银一箱,已到手了。若竟把来与你,恐那家发觉,你藏不过,
事来。所以权放在那家
池内,再看动静,今已个月期程,不见声息,想那家不思量追访了。可以取之无碍,晚间当再去走遭。”贫儿等到薄暮,来约懒龙同往。懒龙一到彼
,但见:
柔若无骨,轻若御风。大则登屋梁,小则扪墙摸
。随机应变,看景生情。摄
则为
犬狸鼠之声;拍手则作萧鼓弦素之
。饮琢有方,律吕相应。无弗酷肖,可使
真。
没如鬼神,去来如风雨。果然天下无双手,真是人间第一偷。懒龙不但伎俩巧妙,又有几件希奇本事,诧异
格。自小就会着了靴在
上走,又会说十三省乡谈,夜间可以连宵不睡,日间可以连睡几日,不茶不饭,象陈抟一般。有时放置一吃,酒数斗饭数升,不彀一饱。有时不吃起来,便动几日不饿。鞋底中用稻草灰
衬,走步绝无声响。与人相扑,掉臂往来,倏忽如风。想来《剑侠传》中白猿公,《
浒传》中鼓上蚤,其矫捷不过如此。
度柳穿,捷若飞鸟。驰彼溅沫,矫似游龙。
一日,有人传说一个大商下千金在织人周甲家,懒龙要去取他的。酒后错认了所在,误了一个人家。其家乃是个贫人,房内止有一张大几。四下一看,别无长
。既已
了房中,一时不好
去,只得伏在几下。看见贫家夫妻对
,盘餐萧瑟。夫满面愁容,对妻
:“欠了客债要
,别无
脑可还,我不如死了罢!”妻
:“怎便寻死?不如把我卖了,还好将钱营生。”说罢,夫妻泪如雨下。懒龙忽然
将
来,夫妻慌怕。懒龙
:“你两个不必怕我,我乃懒龙也。偶听人言,来寻一个商客,错走至此。今见你每生计可怜,我当送二百金与你,助你经营,快不可别寻
路,如此苦楚!”夫妻素闻其名,拜
:“若得义士如此厚恩,吾夫妻死里得生了!”懒龙
了门去,一个更次,门内铿然一响。夫妻走起来看时,果然一个布
,有银二百两在内,乃是懒龙是夜取得商人之
。夫妻喜跃非常,写个懒龙牌位,奉事终
。
嘉靖初年,两山
蛟,太湖边山崖崩塌,
一古冢朱漆棺。宝
无数,尽被人盗去无遗。有人传说到城,懒龙偶同亲友泛湖,因到其
。看见藤蔓缠棺,已被斩断。开发棺中,惟枯骸一
,家旁有断碑模糊。懒龙
是古来王公之墓,不觉恻然,就与他掩蔽了。即时
些银两,雇本
土人聚土埋藏好了,把酒浇奠。奠毕将行,懒龙见草中一
碍脚,俯首取起,乃是古铜镜一面。急藏袜中,不与人见。及到城中,将往僻
,刷净泥滓。细看那镜,小小只有四五寸。面上
光闪烁,背上鼻钮四傍,隐起穷奇饕餮鱼龙波狼之形。满
青绿,尽蚀朱砂
银之
。试敲一下,其声泠然。晓得是件宝贝,将来佩带
边。到得晚间,将来一照,暗
皆明,雪白如昼。懒龙得了此镜,
不离,夜行更不用火,一发添了一助。别人怕黑时节,他竟同日里行走,偷法愈便。却是懒龙虽是偷儿行径,却有几件好
:不肯
人家妇女,不
良善与患难之家,说了人说话,再不失信。亦且仗义疏财,偷来东西随手散与贫穷负极之人。最要薅恼那悭吝财主、无义富人,逢场作戏,
笑话。因此到所在,人多倚草附木,成行逐队来皈依他,义声赫然。懒龙笑
:“吾无父母妻
可养,借这些世间余财聊救贫人。正所谓损有余补不足,天
当然,非关吾的好义也。”
自古之所近,懒龙既有这一番车庶,便自藏埋不住,好与少年无赖的人往来,习成偷儿行径。一时偷儿中
手有:芦茄茄(骨瘦如青芦枝,探
白打最胜);刺
鹰(见人辄隐伏,形如虿范,能宿梁
上);白搭膊(以素练为腰缠,角上挂大铁钩,以钩向上抛掷,遇椽挂便攀缘腰缠上升;
下亦借钩力,梯其腰缠,翩然而落)。这数个,多是吴中
手,见了懒龙手段,尽
心伏,自以为不及。懒龙原没甚家缘家计,今一发弃了,到
为家,人都不晓得他歇在那一个所在。白日行都市中,或闪
人家,但见其影,不见其形。暗夜便窃
大
朱门寻宿
:玳瑁梁间,鸳鸯楼下,绣屏之内,画阁之中,缩
刺猥一团,没一
不是他睡场。得便就
他一手。因是终日会睡,变幻不测如龙,所以人叫他懒龙。所到之
,但得了手,就画一枝梅
在
上,在黑
将粉写白字,在粉墙将煤写黑字,再不空过,所以人又叫他
一枝梅。
到一所枯庙中避着,却是草鞋三郎庙。其母坐久,雨尚不住,昏昏睡去。梦见神与他
,归来有妊。满了十月,生下这个懒龙来。懒龙生得
材小巧,胆气壮猛,心机灵变,度量慨慷。且说他的
行径:
有一贫儿,少时与懒龙游狎,后来消乏。与懒龙途中相遇,上褴褛,自觉羞惭,引扇掩面而过。懒龙掣住其衣,问
:“你不是某舍么?”贫儿局蹐
:“惶恐,惶恐。”懒龙
:“你一贫至此,明日当同你
一大家,取些来付你,勿得妄言!”贫儿晓得懒龙手段,又是不哄人的。明日傍晚来寻懒龙。懒龙与他共至一所,乃是士夫家池馆。但见:暮鸦撩
,碧树蒙笼。万簌凄清,四隅寂静。懒龙分付贫儿止住在外,自己竦
攀树逾垣而
,许久不
。贫儿屏气吞声,蹲踞墙外。又被群犬嚎吠,赶来咋啮,贫儿绕墙走避。微听得墙内
响,修有一
如没
鸬鹚,从林影中堕地。仔细看看,却是懒龙,浑
沾
,状甚狼狈。对贫儿
:“吾为你几乎送了
命。里面黄金无数,可以斗量。我已取到了手,因为外边犬吠得
,惊醒里面的人,追将
来。只得丢弃
旁,轻
走脱,此乃
之命也。”贫儿
:“老龙平日手到拿来,今日如此,是我命薄!”叹息不胜。懒龙
:“不必烦恼!改日别作
理。”贫儿怏怏而去。